第三章 忽明忽暗的夜 （十六）

第三章 忽明忽暗的夜 （十六）

无垢笑了笑，她拉开车窗上的纱帘，指着街上，此时正好街边巡逻的军警走过，她低声笑道：“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对外面的事完全不关心的人，如何能跟戴孟元走到一处？”

静漪看着无垢。

无垢并不要静漪回答，而是用更加轻的声音说：“所以让你劝戴孟元具结悔?过……总统府一旦换了旗子，谁管他做过什么？就是有事，等你们一同出国一转，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他未必肯的。”静漪没办法跟无垢解释戴孟元的想法。

无垢只好耸了耸肩。

静漪兀自出神，冷不丁的被无垢拉了一把，回神。

无垢抬了抬下巴。

“你也这么想，是吧？英国、美国的女性已经有了选举权，我们的女性却还在为婚姻自主努力。更有甚者，许多女性，还在裹小脚！裹着小脚还要种地、劳作……我们同外国的差距，何止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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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只好跟在无垢身后进了杜氏的屋子。无垢一进门就叽叽嘎嘎的和杜氏、宛帔以及一同到上房来用午餐的三太太、四太太打招呼去了。一时之间，杜氏又叫人传菜，又要和无垢说这半晌大雨、外面的情形，上房里热闹极了。

“等一下吧。不怕的。”静漪说着，对等着她的秋薇指了指自己身上，秋薇会意，接过静漪手上的书，先离开了。她见无垢若有所思，问道：“真不着急找到他？”她从上次，就发现无垢和无暇在提到这事的时候便有些闪烁其词。此时她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看法。

“乖乖听你母亲的话，就什么都好。”程世运说着就要转身往里走。

无垢说：“好在希望总是有的。西谚云：摇动摇篮的手，摇动世界。我们一双手，可以影响很多。”她说着，将双手合起来又打开，“也许这双手中，会诞生一个女总统？哪怕只是一个好母亲呢，你说呢？”

无垢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好的，舅舅！”待她眼瞅着程世运进了东跨院，拍了拍胸口，对静漪做了个鬼脸儿，“妥了！舅舅今儿大概是挺高兴。喂喂，你怎么了？”

静漪正拿了一杯茶在手里，跟着三太太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裙和鞋袜。好像她自己也是刚刚发现似的，仔细看着那些泥点子。

雨已经停了。

她声音极低，只说给静漪听。

无垢张了张嘴，说：“那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无垢笑笑，并不表示什么，倒远远的对着守在杜氏房门外的丫头婆子们努了努嘴，见她们中有人进去通报了，才笑着说：“折腾这一头晌，我倒真饿了。俱乐部里什么都好，茶点还是不如家里的，难为他们都吃的下……什么时候妇女也有了选举权，可以参政议政，堂而皇之的参加这种男人游戏，俱乐部里的茶点大约也就好吃了。”

“三小姐、十小姐回来了。”上房门前的丫头叫道。

静漪摇摇头。

她想到这里，竟然觉得轻松了好些，像这经过了一场暴雨的天空，晴光暂时驱散了阴雨——她穿过天井时仰头看，明净的天空，一碧如洗……“真美。”她叹道。

“怎么从外面回来？”程世运问。他的文明棍和礼帽均未除去，人就显得格外古板严肃。

“你母亲从来宽和，若不是你淘气，她断不肯那样的。还是你有不对。”程世运对外甥女说。

“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裙子上，沾了二尺的泥。不是说去选书，难道去摔跤了？”三太太忽然说。

无垢大为意外。好一会儿，她笑笑，说：“也不知道是谁还跟我们急，说北平城这么大，偏偏能再遇上？这回怎么样？”

程世运已经站在了大门内，看到无垢和静漪，轻轻的嗯了一声。

“要不怎么说，雨过天青色，极好看呢。瞅着就让人心里痛快。”无垢也仰头看。

静漪听了，说：“不会太久的。”

“不着急。你先去换换衣服吧。”无垢指着静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