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转开了脸。三个人站在大厅的一角,看成双作对的男男女女翩然起舞,衣香鬓影充斥着阔大的空间,让人浑然忘却这宅门外的现实……静漪看的出神。

静漪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舞步,欢快的仿佛一丝烦恼也没有,渐渐的便暂时的忘却了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静漪,快来。”无垢看到静漪,便招呼她。

“别只顾看我啊,跳舞去。”无垢手上扇子一合,啪的一声细碎的脆响。她推着静漪,忽而打量了静漪一番,笑道:“难怪之慎说我今儿一眼准能找到你,你可是真难得穿的这么惹眼……老七老八穿惯了艳色,我倒不觉得出眼。二姐来了,必然要笑你穿的这么土的。”

静漪吸了吸鼻子。

静漪心头突突跳。她抿了下唇,弯身捡起她的手袋来,犹豫片刻,便从里间走出去。她拉开门,正要开口,却发现正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她呆了一下,急忙走到窗边,望出去,院子里也没有人……静漪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窗前,瞥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半截香烟放在那里,还没有熄灭。

无垢喝着汽水。

“她不来,会让我来吗?在西园听戏呢。原本是不肯来的,奶奶偏要听冬皇的戏,她就陪着来了。这事儿还没让妈知道呢。二姐说还不清楚究竟什么事,先别让她知道。”无垢说着话,从侍应那里拿了汽水,问静漪要不要。

“你们还是去跳舞吧。我自己顽一会儿就去听戏的。”静漪说。

她又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忽然间想到什么,急忙的锁了书房门出去。出了院门便听见跳舞大厅里悠扬的音乐,是支快曲子……她脚步不由得也快起来。

她坐下来,看了看,是骆驼牌。

静了片刻,那女子说:“你这个浑蛋……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孔远遒是你好兄弟,他正要和我闹退婚,这不恰好称了他的心?还是要我坚持嫁给他,你才高兴?你说!”

静漪问:“二表姐呢?”若是无暇在这里就好了。无暇总懂得该怎样提醒无垢……

“要怎么样,随你愿意。今天是孔伯母寿辰,你注意分寸。”

静漪看着橘色的汽水顺着无垢红润的嘴角滴下来,正要伸手替她擦,就见一条手帕凭空的出现,她一转头,正是笑吟吟的孔远遒,说:“瞧你这埋汰样儿。静漪跳舞去吧,这么多年轻人看着你呢,怎好躲在这里?”静漪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无垢,无垢拿帕子擦了下巴,依旧将帕子还给孔远遒——静漪往日只见他们亲密,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今晚看了,一时倒说不清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你少来。我们漪儿未来可是要做医学专家的。”无垢碰了碰远遒,正色道。

“哦,二姐临出门被大姐遣人来叫走了……”

“你想说什么,想说我不忠于他在前,他就有权利另择良伴是么?就算是,那也没那么容易就让他得了意!何况我们婚约一日不解除,我就一日是他孔远遒的未婚妻!我不退婚,她赵家三小姐想嫁孔远遒,就要做小!”她说完,转身就走。

“又怎么了?”静漪问。大表姐无忧夫家这几年每况愈下,她回娘家的次数少之又少,等闲都见不着她。但凡是一回娘家,就准是又出了什么过不太去的事情。

静漪走过去,就见无垢拿着一把小巧的檀香不停的扇风,说话间,香风阵阵。

“沙文主义。越说越不像话。”无垢敲了下远遒。

“听也听够了,还不打算出来吗?”声音里似是带着一二分的戏谑。

“别这么说,这么说,让人听见什么意思呢?”无垢板起面孔来,不笑了。

怎么也没想到今晚会听到这样的隐密。

“正是最好的年纪,不跳舞、不交际、不玩乐……你打定主意要把好时光都贡献给书本吗?多么可惜。我真要替一班年轻人一哭!”孔远遒笑着打趣静漪。

今天孔家的舞会请的是最好的乐队,还有北平城里最富盛名的舞会设计师——是个俄、国人,严肃而有教养,虽然靠着传授这些技艺讨生活,还是维持着他那个阶层的人该有的体面——舞会里也有不少洋人,于是玛祖卡舞跳的规整而尽兴,连俄、国人都看的面露微笑。

静漪是喜欢西洋乐曲的。她虽不想跳舞,听听曲子也是好。玛祖卡舞、方阵舞、卡德里尔舞……还有华尔兹。

哦,优美的华尔兹……

舞池里忽然的闪开了一小片空间。静漪就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个黄衣女子出现在大厅里,她手里拿着香槟酒,一路笑着跟朋友打招呼,直奔了舞池中央正在跳舞的那对——孔远遒和赵无垢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她。远遒似在意料之中,还是在微笑着,无垢却一脚踩在了远遒脚上,显然是有些乱了方寸。远遥跟在那黄衣女子身后,此时拉了她一把,那黄衣女子转回身去对着远遥,轻轻的拨开她的手,其间,她只是笑……黄珍妮,她就是黄珍妮。

那个声音会媚到骨子里去的女子,名动京城的黄珍妮。

静漪毫不犹豫的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两杯香槟酒,朝孔远遒和无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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