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十五）

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十五）

“反倒是去上课，还能静下些心来。”静漪说着，扶着母亲下桥。“不为了什么文凭，为了多念一日，总有一日的收获。”

宛帔停下脚步，看着静漪白皙的面孔，半晌才说：“但愿你真的安心放在书本上。”

静漪没有再说什么。

她望着远去的小舟，和已现颓势的荷塘。

瑟瑟秋风吹过，搬进来还是盛夏时分的草木葱茏的园子，不久之后，便会变的萧瑟起来……只是她想，她也不知道一旦离开家，她是否还有机会看到哪怕是萧瑟的园子？

……

开学的日子渐渐近了，文定之日也就近了，程家上下虽然不宣之于口，都在为了陶程两家的这桩婚事忙碌准备着。

静漪就说：“松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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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小姐，不是每日都先来接了您吗？”司机问道。

静漪毫无胃口，却抵不住孟元盯着她，只好吃了两块萨其马。

茶馆掌柜和堂倌跟戴孟元是熟识的，称呼他戴少爷。因为对戴少爷尊敬，也顺带的对静漪比先前更为恭敬些。

在笑她……是的，也不是第一回了，见到他就要跑，还没跑几步就摔了。最惨的那一次，在外滩公园，当着人，摔的裙子和手都破了，险些就疼的要哭出来……被他托着手吹气，小心的将一点点浮尘都擦掉。等她能走路了，陪着她去一个美国人开的诊所，亲手给她手上擦药水……那么疼，想起来竟然是无比的甜蜜。

静漪竟然觉得眼下的孟元更好。但她随后便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这个念头无疑是自私了些的。

今天起了风，有点冷。

戴孟元转过脸来，望着静漪的眼，半晌无话。

“我忘记了，今天下了课要和同学一起去陆军礼堂参加一个典礼，就在燕大附近，我自己去就好。”静漪吩咐完就下了车。

静漪握着他的手。轻声的问戴孟元的伤。问的极为仔细，像坐诊的医生那样。戴孟元看着她只是微笑，静漪不禁有些着急，说：“你倒是说话啊，到底伤的怎么样？”

对需要配合的准备，静漪无不顺从。沉默的顺从。

“伤的不严重，我能走。你忘了我是也是医科生。”戴孟元微笑着。

她低着头，看着光秃秃的桌面，在微笑。笑的样子很傻。

因为婚前要准备的东西多，虽然量裁衣服，选购绸缎等等都是让人上门来的，杜氏见静漪发闷，担心她闷出病来，还是发话允许静漪出门走动走动。

忍受了一路的颠簸到戴镇，静漪没有贸然的到戴府去，而是在镇中心的一个小茶馆里打听清楚戴孟元的住处，托一个堂倌找了人送张便条去戴府门上，写明了是给戴孟元。

她并不是个精明的女子，多数时候，都有点儿傻乎乎的劲儿。因为眼睛近视了，常常看不清楚这个，看不清楚那个，就更显得迷迷糊糊的。

静漪便知道戴家在戴镇，应是极受尊崇的。

堂倌给她斟茶，这茉莉香片的味道浓郁到有些呛人。

而且这样等着戴孟元……她好像总是在等他似的。

她总不能在这里就给他检查，虽然她很想那样做。

早知道，她该更早些去求父亲，不会等着孟允上门找她了……

“别跑！”戴孟元怕她跌跤，急忙喊道。他撑着拐杖还没走两步，静漪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他笑着说：“让你别跑了。你忘了你连走着走着都会跌跤？摔着了怎么办？”

他语气极温和，静漪听了却想哭。

“你真的忘了我也是医科生。我说不要紧，自然是不要紧的。”戴孟元说。

静漪答应着走了。

就像现在，捧着一个粗瓷茶碗，低着头微笑，连茶馆里掌柜和堂倌都在瞅着傻笑的她觉得诧异，她都没有察觉。

他在开玩笑。

她进校门时还只顾着低头走路，待到她进了教学楼，从三楼的走廊里看到自家的车子已经离开，趁着上课铃还没有打，教室都没有进便下了楼。她从学校的后门出去，在车行叫了辆出租汽车，直奔城外的戴镇而去。

静漪就觉得手心里孟元的手更凉了些似的，没来由的她就有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