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回身关了门。屋子里更暗了些。“少爷！这边。”程僖见之慎发愣，提醒他该拐弯了。
四宝尴尬。
之慎回手便给了程僖一下子，骂道：“没点儿眼力劲儿的东西，没看我正琢磨事儿呢？”
程之慎脸色十分难看，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坎院的大门，又瞪着四宝。
难不成，把静漪带出来了，父亲还真的就再给扔地牢去？不能吧……
“不心软。”宝大昌一字一句的说。
程之慎出了厢房门，但见外面漆黑一片，此时雨丝急落，雨下的正急。
四宝额头上钻心的疼，“爹……九少爷说……”
“哪儿露了马脚呢？”程之慎出了坎院，懊恼的嘟哝着。
“你！”程之慎瞪着宝大昌，眼睛里像是能蹿出火苗来似的，“你好样儿的！”他看了牢门一眼，转身撩袍子便往外走。他脚上是两截子的牛皮鞋，踏在潮润的石板地上，响声奇大。他气呼呼的走上高高的台阶，不料脚下湿滑，他险些跌倒，身后有人一伸手，将他稳稳的托住。程之慎抬头一看，是四宝。他甩开四宝的手，再走两步，出了地牢，上面是间空旷的厢房。
四宝呆呆的看着他爹。
之慎心里却有点儿发瘮。
“照老爷的脾气，十小姐就是死，也得去了陶家才能死。”宝大昌说。
这处名为坎院上房，平日里是不住人的。偶尔主子们要提审关起来的那些人，才会在这儿待一会儿。
他今儿是打定主意进来把静漪带出去的，没想到宝大昌虽是一介武夫，却严守原则，委实不好糊弄……这就有点儿难办。
“九少爷，府上百十年的规矩，坎院里只认钥匙，不认人。”宝大昌淡淡的说。
“说！”
“九少爷……少爷！”来人提着灯，抬手挥着，大老远就开始叫。
“可找着您了。老爷遣人来传少爷，说有要事。老爷眼下在书房，让少爷快些去。”程大贵说。
此时雨势急，园中石板路上、青草丛中，雨落下去，水飞溅，更添了分秋夜的冷涩。
“九少爷，请吧。”宝爷头稍低。恭顺，然而倔强。
出了东园，之慎脚步越来越快。眼见着前方已经看到父母亲居住的正院了。
“戒贪、戒色、戒赌博；不友、不群、不……”
“摩的倒有九分相似，可惜啊，就少了那点儿几十年的老辣。”
“闭嘴！”之慎嘴上不承认，心却被程僖这几句话说的咚咚跳的急了起来——他抬眼看看，这条狭窄的路，青砖铺地，前面一盏灯，照着短短的一点光亮，可再远些，黑漆漆的一片，再远些，能看到灯光……那是西园的侧门。他们刚才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从带你进程家，让你进坎院，第一天，爹就跟你说过，做坎院的人，你先要守住什么？”
“进来说话。”宝大昌说。
“爹，孩儿错了。”
程之慎高挑而瘦削，他身后的两名长随虽说壮实，可四宝的功夫……程之慎心里忖度着该怎么办，打，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四宝，宝爷这关……他脸上仍是笑微微的，“宝爷……”
“少爷，您且得快些个，不然被老爷发觉，就不好办了。”程僖小声说。
此时他正在路口，往前走几步就进母亲那院了。母亲房里，这会儿怕是姑母她们都在她那里呢。
站在宝爷身后的四宝忙应声：“在。”
“跪着。好长点儿记性。”宝大昌重又拿了烟，吸了一口。
“宝大昌！”程之慎到底是年轻，被宝大昌这样一说，脸上的笑容终于是渐渐的消了去。
“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陶家那……陶家说好是好，可是十小姐不乐意啊。强扭的瓜不甜……”程僖小声的说。
“他还不是……”四宝有些不服气，想了想，大约觉得不妥，没说下去。
之慎却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来，背着程大贵，塞给给程僖，对着上房努了努嘴。
程僖会意，“少爷……那您……”
之慎一瞪眼。
程僖不再说话，只是担心的站在那里，看着程之慎跟着程大贵拐进了那个狭小的胡同。
之慎走着走着，招了一下手，叫紧跟着他的程倚过来。
“要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去好了。”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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