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五）

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五）

静漪转身，想走，又被秋薇拉住。静漪望着秋薇，大眼睛里有一种茫然的神气。

“小姐……”秋薇被她的这种神气弄的心里顿时更加慌张。

“什么？”静漪问。

秋薇嚅嚅地小声说：“小姐，你刚刚，走……错了。”她指着前面的路。在翠苑听到四太太说的那些话，她已经不知所措。此时她全副精神都在小姐身上，生怕小姐出点儿什么岔子。她最知道对小姐来说，戴孟元是怎么样重要的一个人。突然听到噩耗，别说是小姐，她也不愿相信这竟然是真的……戴少爷待人总是和和气气的，是翩翩君子——他是让她的小姐寝食难安的人，说没就没了？

秋薇想安慰静漪，可是说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说的对……”静漪只听到了秋薇说的“错了”两个字，她抓着秋薇的手，说：“对，错了。一定是错了。”

她虽是这么说着，脸上仅存的那点血色却眼看着退了下去。

这响声反而让静漪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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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怔了怔，“是今天？”

之忱将手套放在膝上，平静的问：“一定要去？”

“是真的。”之忱说。

秋薇要拉她的手，她将手帕塞在秋薇手里，转身迅速的下了桥。秋薇看着她白色的衣裙在九曲桥上蜿蜒飞舞，很快便消失不见，不禁哭的更凶。

她将手帕抽出来，给秋薇擦了擦泪。

静漪呆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她想不到之慎之外，能从谁那里问出一句实话来。也许无垢表姐也是知道的……可是无垢表姐不想告诉她，况且无垢表姐也不在家。

“回去和母亲说，我有事找三哥商量。其他的不要告诉她。”静漪慢慢的说。

面前暗影重重中，之忱的面容，她也已经看不清楚。

“三哥还没来？他可晚了。”静漪知道自己的这副打扮，在心细如发的宝爷看来，必然觉得有些蹊跷。她便装作在等之忱的样子，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就看到三哥从门内走了出来。静漪叫道：“三哥。”

从这里，看不到翠苑。连通往翠苑的路也被一丛茂密的竹林遮蔽着，深邃而宁静，一眼不到底……静漪深深的吸着气。

静漪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咬着牙，她转了下脸。

静漪已经上了桥头，跑了几步，见秋薇跟的紧，她回身制止秋薇，道：“别跟我来。”

“我等三哥一起出门呢。”静漪说着，抬手理了下耳边的散发。

“小姐你要亲眼看到什么？人要是死了，你去看着不是更伤心？”秋薇叫道。

静漪咬着牙，摇头，想起母亲来，总是不忍，但还是说：“让我去看一眼。若是真的……我是不信的。”

“让开。”静漪对秋薇说，“我必须亲眼看到，才能相信。”

“小姐！”秋薇被静漪的话弄的愣住，还在愣神间，静漪已经推开她，迈步前行。

静漪还没有回答，就看到大门口停了一辆车。站在车前候着的，是三哥之忱的长随程倍。程倍隔了大老远的，给她行礼。

“你说吧。”静漪望着秋薇。

“好，我答应你。”静漪说。

“三哥，”静漪声音发颤，“到底是不是真的？”

之忱望着静漪。

秋薇点头。

她也不敢说，小姐这是糊涂了，刚刚还跟太太说这事儿呢。

静漪只觉得自己身上那些被四太太一番话浇灭火苗，在逐渐苏醒过来。

她看着四太太送她的巧克力，回了下头。

静漪却在走出后园时，看了看方向，果断的转身向西。

看到静漪在这里，之忱点点头。

之忱沉声道：“‘中国号’起航后的第一个周末，船上有舞会，有客人吸烟引发火灾。共有三人罹难，戴孟元是其中之一。”

静漪一头长发梳成两条长辫子，垂在身前，额上满满的刘海儿，乌黑黑的，云也似的。那一对泪光闪闪的大眼睛，像隐在云后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