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薇急忙追上去。此刻她和秋薇站在水边，她望着冷冰冰的水面，轻声说：“伤心也罢了，总不能不明不白的……秋薇，他是死是活、是死在水是死在火里……我总要知道的……”
静漪有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秋薇抹着眼泪，说：“那小姐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秋薇就是死也不会让小姐走出程家的大门。”秋薇说着，也跟着上了桥头，指着下面黑黢黢一片的深水，“秋薇从小跟着小姐，就知道小姐好，我才好。如果小姐不好了……”
宝大昌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静漪。
雪白的夹纱裙褂，脚上穿的是家常的白色夹纱绣鞋。
静漪说：“秋薇，你先回去吧。”她看着一团稚气的、被她吓的不轻的秋薇。自己身上的伤还在刺痒，不想再让秋薇跟她吃苦。
“小姐你忘了？九少爷跟老爷出门了。过午的飞机，先到上海，再到南京。”秋薇提醒静漪。
“小姐！”秋薇见势不妙，将手里的巧克力哗啦一下扔在一边，拦在静漪身前，“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小姐你可不能再闯祸了……”她想起那场余波未平的风波来，尚胆战心惊，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再来一次，会是什么样的。
难怪，难怪她进进出出总有人看着，难怪母亲不让她随意走动，难怪杜氏母亲这几日看她的眼神里总有些她摸不清的复杂，难怪……难怪三太太会那样说，而下人们会那样议论……难怪！
“让我带你出门，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之忱说着，吩咐程倍停车。
“可不可以啊？”静漪过来，抓着之忱的手，追问。
“小姐，你要去哪？”秋薇忙问。手反握着静漪的手臂，半点不放松，“我跟你去。”急了，跟小姐又你呀我的起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之忱在车里看看静漪的脸色，问：“去哪？”
只觉得心里一阵悲苦，说不出来。
“小姐！”秋薇急的流泪，就见静漪站在桥头栏杆处，神情悲痛间，激动不已，她心里一凛，急忙擦去眼里的泪，“小姐我不去……你别……”
静漪见之忱虽不动怒，也知道自己不说，是无论如何不会获得他的支持的。她便说：“戴镇。”
秋薇都要哭出来了，手不住的抖，怀里的铁盒子互相碰撞，磕磕的响。
“是。”宝大昌见三少爷发了话，也不再多口。送他们出了门。
“我要去问问九哥。”静漪说。匆忙之间，就想到九哥。
宝大昌也已经看到了静漪。不等静漪走近，他站起来，叫了声“十小姐”之后问：“您这是要往哪儿去？要叫人给您备车吗？”
静漪不等之忱先开口，就说：“三哥，我这样去可以吗？”她说着，指了自己身上的裙褂，紧盯着之忱的眼睛。
她只听到自己说：“我不信。”
仿佛有什么，在耳边爆开。
远远的，看到在门内一张木椅上坐着的宝大昌，静漪心里便沉了一下。
静漪胸口闷痛，比先前更甚几分。
“小姐，求你了。”秋薇抱着静漪的手臂，“想着太太……想着太太也别去了……你有一点事，太太都过一回鬼门关……小姐，想着太太，好不好？”
“小姐，回去吧，太太等着呢。”秋薇看看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她就想快些把小姐带回去。
“倒也没什么。横竖你又不是不知道，段家规矩没那么多。”之忱说完，看向宝大昌，道：“上人们问起来，就说我带漪儿出门的。”
之忱手里拿着礼帽，把静漪从头打量到脚，眯了下眼。
她扶着秋薇的手，慢慢的挪着步子。
静漪沉默片刻，摇头。
“小姐千万别做傻事。秋薇在家等着小姐回来，要是小姐做傻事，秋薇站的这个地方，就是葬身之所。”秋薇擦着泪，衣袖已经湿了一大截。
之忱一身考究的晚礼服，是出席晚宴的样子。
静漪边跑，便抬手堵着耳朵，在她耳中，不止秋薇的哽咽哭声、还有四太太那低沉婉转的嗓音……这些声音咬啮着她的鼓膜，咬啮着她的心，她咬着牙忍住，直奔了大门。这个时候，也只有大门还没落锁了。
“不可能！”静漪说。
她的声音静的出奇。
之忱沉默了一会儿，对程倍吩咐道：“先送我去段家。”
静漪在摇晃的车厢里眩晕起来。
她摇头，又摇头。
“你们骗我，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你们不就是想断了我的念头，让我死心塌地的嫁给陶骧么？那我嫁就是了，为什么编这样的谎话骗我？他怎么可能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中国号’漂洋过海，从未出过大事故，怎么偏偏孟元上船，就会出事？我绝不相信！你们骗我！”静漪说着说着，就拉住了门把手，呼的一下推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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