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不是坏人。”静漪解释道,“我是协和医大的学生。但我在上海的圣恩医院妇产科实习过,会接生的。”她脸上烧的跟什么似的,心跳早就超过了正常的速度。她撒了谎。她跟自己说,这是想要救人。再说她的确做过助产士,虽然没有很多实践经验。“你放心,先歇歇。等会儿有让你用力气的时候。”静漪原本心急如焚,此刻这么危急,她反倒是安定下来。
程倍便掏了一块银洋给他,又加了一块。
车子缓缓驶出巷子,静漪经过刚刚一番激烈的言辞,精疲力竭似的,不能再多发一言。
她怔了下,也便没催程倍上车走。
她着急去戴府,却也听到那个一身湿漉漉的老伯喘着粗气在说:“……老八,快快救命……镇上的大夫都请不到……媳妇难产……”
静漪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她想了想,果断的回头程倍:“阿倍,把后座腾出来。”
她犹豫了下,下车去。
静漪捏着裙摆的手,捏出了汗。
“十小姐!”程倍跟着下车来。雨下的大,他忙回去找伞。
程倍是第一次到戴镇来,静漪也只来过一遭。阴雨天里,路格外的难以辨认,他们几乎是靠着问路,才来到了镇上。
就这会儿工夫,静漪看着已经到了面前的担架,那湿淋淋的被子下,凸起一个包,但她看不到产妇的头脸,被下的产妇也一动不动。
“救人。阿倍,遮雨。”静漪探了探产妇的鼻息,十分微弱。手指接着按在产妇的颈上,她看着怀表上的时间。
“我怕来不及。”做爹的说,看着静漪,问:“姑娘,你真的能救媳妇?”
“还活着。”她伸出手去,掐住产妇的人中。产妇悠悠转醒。静漪拍拍她的脸,见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想要伸手下探。
程倍上车便说:“十小姐,我这就送您去戴镇。”
她问守在一边握着产妇的手的妇人:“多久了?”
静漪说:“快,快抬她上车。老伯,有没有干净的地方?我来接生。”
“接生婆和大夫呢?”静漪反问。她盘算着,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人。可是这个时候不出手相助,又怕一大一小两条性命都没了。
戴老八抬手遮眼,唷了一声便说:“是四老爷吗?”他挓挲着手,回身对程倍说对不住,我一家子的四叔找我呢,说着便将那两块钱塞回给程倍,程倍正要说话,见静漪摆手,便没吭声,悄悄的重回车上。
静漪见到了这个关头,根本来不及多想,几步跨了过去,伸手掀开被子,看到产妇的头脸。
“你个黄毛丫头……爹,咱还是得去城里。”年轻人叫道,显然已经急坏了。
车夫“哎”了一声,“是老八,在呢!”
程倍答应着,将后车厢里静漪的外衣拿走,车门打开,说:“小姐,好了。”
一定是……
“两天了怎么还不送去城里的医院?非要拖到这个时候?”静漪连着问。
车夫听说他们要去戴府,神色有些犹豫。
静漪见他们没有硬要反对,果断的撸起袖子,伸手往被下探去,就算她是女的,这一来也够惊世骇俗的,在场的人都吓呆了似的,男人们纷纷转过身去避开目光。好一会儿,那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猛的醒过来,正要扑过来推开她,被老伯一把拉住。
老伯摇了摇头。
车夫从程倍手里接过钱来道谢。也看到了车后座上的静漪,忙哈下腰。
“保证她安全。”程之忱说罢,抬脚就走。
车夫还是没说话。
静漪明白。
不久车停下,等男人们跟着马车赶到,又七手八脚的将产妇抬下车。
老伯抓着车夫急急忙忙的说:“老八,烦你送媳妇进城……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妇人慌乱的来抓住她的手腕子,妇人身后的年轻人更是立即护住产妇。
她想她还不能精疲力竭,前面,戴镇,戴家,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她相信,孟元一定是安然无恙的。
静漪听着他们高声争执,车夫断然不愿意出这趟差,那老伯求来求去,也没有个结果,老老伯竟然揪住车夫的衣领,说他“见死不救”……正吵嚷间,有个妇人颤巍巍的叫出来:“没气儿了……没气儿了!”这样的时候,这叫声让人心里发毛。
静漪抬头一看,门边也挂着木刻的十字架。她就知道为什么这家在紧急情况下,请不来接生婆了。
她跟着进了院子。她想着都需要些什么,热水、干布……还有简单的器械。
产妇小珍在床上虚弱的呻·吟。
静漪安慰她。
身旁的四婶在轻轻吟诵。静漪不知不觉的双手合十。她念的也是教会学校,知道这时候祈祷的安慰作用。
小珍猛的抓住静漪的手,阵痛令她面孔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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