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若即若离的鬟 （十五）

第七章 若即若离的鬟 （十五）

静漪略低了头，鬓边一弯儿小卷发垂下来，她抬手勾了依旧送回耳后。

“听她撒赖了没有？好端端的曲子给她弹成那样，真胡闹的很。”无暇笑着揭穿静漪，“咱们总说她乖，比起慧安来，没边儿的！”

静漪看慧安，慧安腼腆一笑。

“怎么想起这曲子来了？还是那日在孔家瞧了整出的《西厢记》，有一段这个。”宗卿太太说。

“正是说起这出戏来，早知道慧安爱这个，那日叫上慧安、静漪一起去。无垢就嫌闷，只是如今她是主人家，总不好躲着走。”无暇把大家都安排好，吩咐上菜。

这一餐，虽说是临别小聚，倒谁也不提即将到来的分别，尽量高兴。

静漪看着在座各位，多是至亲，不久之后，也会与她隔山隔水……正与碧全交谈的陶骧，不期然向她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静漪先转开脸。

走出房门时一抬头恰看到陶骧从院门外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他的近侍图虎翼。两人如出一辙的脚步有力且干脆，寒冷的冬夜里，似乎踏出来都能抖下冰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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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赵宗卿说着小时候的事，静漪本该笑的，却不太笑的出来。

雪落在她掌心，瞬间便化了。

静漪将相册合上，放回原位。

等在正房里的丹桂见她脸色好了很多，笑着说：“十小姐喝杯姜茶暖一暖吧。”

“我瞧着你脸色不好，还以为你怎么了。丹桂，带十小姐去我房里吧。这边的是冷屋子，我怕你再着凉。”无暇让丹桂带静漪如厕去。

有人说过她资质不够高，也许要比同学们多那么一两年，才能够从医科毕业，到那时候，她都要成为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因为成了老姑娘，再加上是个拿手术刀的，听起来更是怕人，可能会没人要……这么一来，某人就只好勉为其难了——静漪把相架放回去，擦了下眼睛。

静漪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

静漪抬头看他。

慧安与宗卿太太言谈间甚是相得，渐渐放开静漪。

碧全提议到自己那边坐坐去。

“小十？”赵宗卿见静漪站在院门内似是发了呆，叫她一声。

“小十？”之慎发现她落的远了，在门口叫她一声。

“小姐说十小姐自管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下他们要散了，再叫十小姐。”丹桂含着笑说道。

但她没有喊，她只是握紧了手。

静漪踌躇，丹桂见状笑着给她推开盥洗室的门，道：“十小姐知道我们小姐的，她专用的，姑爷都不许来用。十小姐尽管去就是。”

赵宗卿看着小表妹，一时有些话不忍就说出来。静漪却发觉。

“从此安稳度日吧，也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了。遇到事情多想想舅舅、舅母和帔姨。”赵宗卿说。

“许是过晌喝了口冷茶，这会儿不舒服了。”静漪揉着肚子，说。

“大表哥。”静漪见赵宗卿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中撑了一把油纸伞，不禁一怔，忙走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他眼神中有一丝凛然的冷意，静漪察觉。

走进去，就见抽水马桶、洗脸盆和浴缸都崭新，水喉更是镀金的。只不知这是金家一贯的做派，还是特为无暇这个新娘子准备的。

她缩了下手。

“十小姐。”图虎翼在阶前站立，和静漪打招呼。

此时包括丹桂在内，陶骧离她最近，都没有及时上来帮她一把。她只好自己一手拉了门上的铜环，一手扶了额头。哪知道这门合页极灵活，手一上去，便要往门槛上合拢，她正晕头转向，眼看着就要跌了，丹桂叫道：“十小姐小心！”

待到宴罢，陶骧都没有回来。

都看到静漪一脸的别扭样，谁也不信陶骧说的“没什么”，可谁也没立时开口就揭穿，就连丹桂和图虎翼也噤了声。

她忘了陶骧还没有走，静静的看着雪往手心里扑来、化去……

静漪只点点头。

无暇夫妇是新婚，卧房内一派染金描红，看上去满眼喜庆。再加上无暇正收拾箱笼，未免将东西堆放起来，本来是好大的屋子，就显得甚为拥堵。

静漪仍不时揉着额头。这一下撞的狠，额头凸出来一条痕，火辣辣的疼。

“大表哥，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就说吧。”她以为赵宗卿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她，到了说不出来。像之慎，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能说。她也不想让之慎说。但是大表哥又不同些。

静漪回过神来，陶骧已经不见踪影了。

赵宗卿收了伞，抖一抖，说：“西北酷寒，去了多加保重。兰州我也去过一回，冬天雪一下，静而无风，撒盐似的。你会喜欢的。”

碧全忍着痛，笑道：“我们这会儿牌正打在兴头上……不送了啊！”他说着招呼之慎等人回去。无暇转过身来瞪他一眼，他嘻嘻笑着，在无暇耳边说了句什么。无暇无可奈何的说了句“你呀”，也就没了话。

丹桂领着静漪去了无暇的卧房。

“大表哥，当初若是我上了船，会怎么样？”她问。

“回去吧。”陶骧走到院门处站住，对静漪说。

静漪被门便撞的眼冒金星。

静漪点了点头。

静漪接过姜茶来，喝了一口更觉得舒服。

原来也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没有继续追寻这段记忆，因此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