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就觉得一股力量将她硬是拉了回去,她歪歪斜斜了一会儿才站住。陶骧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到门边都没有发现,来不及开口提醒她,她已经撞了上去。
两人之间忽然就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是雪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
“怎么会。不过我确是回来告辞的。”陶骧说。
门一开之慎先出来,急匆匆的道:“快,小十,我们回家。帔姨昏倒了。”
这扇门一推,眼看着又要撞到静漪,陶骧眼疾手快的将静漪往自己身边一拉,丹桂也急忙扶住门,方才让她躲过去这一下。
静漪安下心来倒觉得没有方才那么不舒服了.在盥洗室内呆了一会儿,身上暖和好些,她洗了洗手出来,也不便仔细看无暇的卧房,匆忙的开门出去。
她把茶杯放在一边,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该出去了。
片刻,外面有人进来,对陶骧耳语几句。陶骧说了声“失陪”,起身离席。
壁炉上摆着很多相片架子,内里镶嵌的相片有单人的也有合影,其中最多的是无暇和碧全的礼服照,也是崭新的,带着喜气的。静漪逐一的看过去。后面还有碧全毕业时候的相片,戴着方帽子、穿着大袍子。她拿下来看个仔细。
是谁仿佛此时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如今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势的变化,不再确定……欢快的音乐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还有笑声。这就越发让她觉得心里酸楚。无论如何的否认和掩饰,今日与顾鹤的相遇,在她心中激起的波澜,远比她想要控制的还要剧烈。
陶骧见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说:“没什么。”
静漪摆摆手。
将她拉住的是陶骧。
她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雪下的大了,柳絮般飞舞着,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怎么了?”屋子里无暇等人被惊动,一起出来。
“多写家信。若没有工夫单独给你姑母大人写,就记得在家信里提几句,也好让她放心。这些日子她总是念叨你,十分的舍不得你出嫁。”赵宗卿说着也有些伤感起来似的,忍不住唏嘘,“眼看着你就要走,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一行人往无暇夫妇的居所去。
“什么都有了。”静漪说。
一声尖啸在静漪心底腾起,她几乎跟着那尖啸喊出来。
静漪这才安心些。
静漪点头。
陶骧手一抬,转身便走。
静漪走在了最后头。
看看大表哥。他今天没有穿制服。但是她仍然记得他穿着那套黑色制服时的样子。此时也是马裤长靴,潇洒是潇洒的,她似乎还是能闻到那股发霉的味道。也许更重了些,他如今又升了级,北平警察署,他是头号人物了。
红艳艳的珊瑚珠做了雪人的嘴巴,漂亮的很。
无暇见静漪怔住的模样,暗暗从后面掐了碧全一下。
赵宗卿望着静漪,笑了笑,说:“你上不了船。”
“是呢。”静漪见大表哥脚步缓慢,少不得放缓步子。“今年的雪来的早些。”
他身上的灯光暖暖的,好像阳光明媚的日间,从大树枝杈间撒下的阳光似的。
倒是赵宗卿夫妇特为的多停了一会儿,见静漪和陶骧一起走开了,才回了房。
静漪点点头。
无暇看到,过来问:“怎么了?”
这丝冷意在她心底逐步的扩大,冬日里的窗子撕开了一角窗户纸似的,寒风钻进来肆虐……
赵宗卿笑笑,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年年都要宝爷给你堆个大雪人,到开春还化不完。有一年生了病,不过几天没出房门,雪人不见了,还以为是谁偷了去。挨个人的问,都问不出什么来。等问到我这里,跟拿住了贼赃似的没完了——不就是我有那颗珊瑚珠吗?那是姥爷朝珠上的,你有一颗,我也有一颗。”
静漪伸手去接。
她又喝口热茶定定神。
“听说下雪了,出来走走。”赵宗卿说。
看到台子的角上有两个相册,她拿了一个,打开来发现是碧全的旧照。看日期,都是两三年前拍的了。很多都是合影,绝大多数是洋人。翻到后面两页,她看到了孔远遒,也有陶骧。三个人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旅行,风景十分的美丽。其中一张陶骧的单人相片,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镜头,没有笑……那时候他倒比现在要稍稍胖一些。面孔虽说棱角分明,冷峻之色却也比现在要浅的多。
碧全原本想留他,见他确有急事的样子,知道他近日繁忙,便说:“那好。静漪啊,替我送送牧之。”
她环顾四周,这正房里的布置完全是西式的。东墙还有个巨大的壁炉,燃着炉火。
“七少。”图虎翼低声。
茶已经凉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降临了。
静漪脑中轰的一下,被之慎一拉,脚下趔趄。
碧全笑着问陶骧:“你怎么才回来?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可不知为何,她看着衣着板正、面目严肃的他,就算是他被阳光笼罩着,仍然觉得冷意森森……看着她的大眼睛眨来眨去,也不知她是不是看的清自己,陶骧说:“下个星期在奥克斯照相馆拍照。”
雪地湿滑,雪还在不住地往下落,此时无风,也真跟撒盐似的,簌簌的,落在脸上,落在肩上……静漪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手撑在地上,留下两个融化的五指印。
她盯着这对五指印,须臾,拉着之慎的手,挣扎着站起来。
雪下的愈发大了……
她是喜欢下雪天的,她也记得。
下雪天母亲不让她出去玩,但会让人给她来堆雪人的。母亲说,雪人就是她的玩伴……其实从小到大她最好的玩伴是母亲。可如今她觉得,母亲总有一天像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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