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晋面前,卢杞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有所建言则直来直去。声音中毫无个人情绪,但秦晋却觉得有点别扭。他忽然想起了大半年前,两人在新安时的情境。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从未有过战阵经历的新手,陈千里也是个比现在还要胖上两圈的胖子。

秦晋暗叹一声,他此前一直以为军中诸将是对陈千里有偏见,直到现在才想的明白,原来有偏见的一直是自己。

言下之意,这二郎虽然是他的族侄,但又怎么可能甘心情愿的为他做事呢?

可家老领命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有些欲言又止的磨蹭了起来。这一番做作落在杨国忠的眼中,便不满的问道:

“如何还不去?再磨蹭一会,天就亮了!”

秦晋一直没有安歇,就是在等陈千里来复命,两个人于中军帅堂相对而坐,仆役则端上来了刚刚煮好的茶汤。

他们现在之所以能走到一起,无非就是因为有着共同的“利”。所以,理智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秦晋,陈千里绝对不是一个可靠的部下,也许在此后的某一日,他一旦认为“利”不和,就会毫不犹豫的再次举起刀子。

“末将今夜当值,见帅堂的灯还亮着,便知道使君也未曾休息!陈千里其人贼心不死,使君不可不防啊!”

“不知使君可听说了,天子有意组建北军,自此以后龙武军怕是要没了!”

换言之,陈千里一直以中军报国为己任,从前做县廷佐吏的时候,这种内心的体现还不明朗,但随着他的地位渐高之后,竟不自觉的在身上将这种责任逐渐加码了。

夜深如墨,帅堂中只剩下秦晋一个人,由于情绪所致,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万龙武军的情绪可还安好?”

但在沮丧过后,杨国忠又陡而恢复了自信。

但是,秦晋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与陈千里叙旧,而且以他看来陈千里也绝无叙旧之意。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仍旧配合默契,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彼此之间的情分早就在兵变中损失殆尽了。

……

家老叹了口气,摇头道:“家主如何忘了?其父是家主亲手送到狱中,又亲手流放的啊……”

秦晋清楚自己改变不了这个人的想法,心中不免一阵怅然。但他很快就在理智的驱使下,做出了自认为明智的选择。让裴敬做那一万龙武军的主将,然后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些人马整合之后,另编成一支新军。

“如此就委屈陈兄弟了!”

陈千里提出由裴敬负责统领龙武军调拨来的一万精锐,此人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但他仍旧不肯轻易改变想法。毕竟龙武军的思想工作不容忽视,如果贸然让裴敬插进去,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从今之后,就没有龙武军了,他们也不属于龙武军,他们属于神武军!”再度叹息一声之后,陈千里向秦晋保证。“请使君放心,别的千里不敢保证,这一万人一定不会拖了神武军的后腿。刚刚调拨过来,有些许情绪在所难免,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抚平的。”

秦晋吩咐仆役拎来了一陶罐的凉水,陈千里急不可耐的从仆役手中一把夺过了陶罐,捧起来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直到整整一陶罐的水全部被他喝下,这才满意的长呼一口气。

“使君放心,就让裴敬去把,有千里从旁协助,不会出大乱子的!”

现在想来,竟是种因得果,可以想见,族兄家的二郎一定恨透了自己。

卢杞道:“也是无意中听族中的长辈们说起,具体真假也无从查起,但末将觉得总归不是空穴来风。看来天子不但对咱们神武军心有忌惮,就算对鱼朝恩和哥舒翰也不放心哪!”

家老无奈之下只得应诺离去,当即连夜离府去寻杨行本。

“整整一下午滴水未进,渴死我也!”

他们就是仅凭着一腔血勇之气,硬生生击退了孙孝哲的大军,又在被叛军合围之前杀出了重围,经历了不知多少波折才有了今日,但两个人却已经在各自的路上越走越远。

龙武军和神策军在长安都是重要的军事力量,秦晋本以为神武军走后,李隆基会在这两军之间继续搞平衡策略,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要另起炉灶再打造一支北军。

可是,想法是好的,但训练一支军队其实旦夕可成的?若是三五千也就罢了,十万人的大军,如果没有经验丰富的帅才统帅,到头来怕只能成为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然则这些话秦晋清楚李隆基是听不进去的,而且他也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就算说了也会被人认为别有用心。

却听卢杞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天子也是可怜可悲可恨之人,既用着咱们,又时时防备着咱们,到头来倒要看看,还有谁会在关键时刻还愿意做他的忠臣孝子!也只有高仙芝,陈千里这样的死脑筋!”

卢杞这还是在秦晋面前第一次如此这般的数落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大唐的天子。若以往诸将都在的时候,他从来惜字如金,甚少发表言论,今日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如此多话的非议天子,也是令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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