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子觉得气消了大半,杨国忠这才将拟好的弹章呈了上去。杨国忠万没想到,自己急急忙忙赶来,一句话还没出口,就先得了天子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
那堂官面露为难之色。
公文中详细的解释了潼关大军不便返回关中剿贼平乱的各种理由,而这些理由恰恰都正中杨国忠下怀。他巴不得高仙芝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李隆基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失去民心与民意。而从渭南到新丰短短的几十里路,就让他前所未有的产生了这种危机感。
潼关守军在得知逃民造反以后,第一时间派出了一支骑兵尾随监视,由于主力要严防关外的数十万叛军,又不能为叛军窥得关中变故,因而不敢大规模调动。
在杨国忠的意识里,完全没将那数万逃民叛军放在眼里,卫戍长安的禁军与安贼叛军作战可能会相形见拙,但对付区区逃民叛军则绰绰有余。关键的问题,只是或迟或早。
李隆基又细细去看高仙芝送来的军报,其中两点让他眉头紧皱。一是造反的清君侧之名,声言要诛杀杨国忠、鱼朝恩等一干奸臣阉宦。其二,则是逃民叛军于路上,由渭南到到新丰这短短的数十里距离,居然就已经从三万人扩充到了五万人。
“你认为,逃民作乱,秦晋当负全责?”
“回去告诉魏相公,就说我知道了!”
“魏相公交代过卑下,一定要从杨相公处讨得应对之法。”
“杨相公,潼关来的公文。”
新丰现成居然破了,这与第一道求援书相隔了不过半日功夫。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尽管已经做好了应对坏消息的打算,但公文中内容还是让他又惊又怒。
这封补充情况的公文里,交代的比新丰县的求援书要详细多了,不但大致描述了叛军的规模,还列举了逃民叛军所打出的清君侧旗号,杨国忠见自己的大明赫然其上,便有些隐隐发怒,一群卑劣的贱民,是谁给他们的勇气,居然敢指责当朝宰相是国之奸贼。
“政事堂里都有谁看过这封公文?”
说实话, 李隆基在兵变之后,对京师禁军做了周密的安排和部署。将旧有的南北衙禁军合二为一,交给勋戚子弟统领。然后又将陇右来援的神策军调换主将,由观军容使鱼朝恩一力把持。
“圣人,政事堂送来的!”
关中有逃民聚众造反,几个宰相迟迟不至,已经使李隆基大为生气,现在听说杨国忠到了,他立即就像寻到了突破口一样,急急令宦官把杨国忠领入便殿。
这说明什么?就连民间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杨国忠和鱼朝恩的名声,只不过这些都是臭不可闻的名声。百姓们对朝廷不满,才会响应逃民摇身变成的叛军。
杨国忠略显失望,他本打算如果这封公文还没被旁人看到,便有意压下,让失态再乱一点才好显得秦晋其罪不轻。
说罢,再不理会拿堂官,大踏步的进入府中。
李隆基厌恶的看了那宦官一眼,仅从他哆哆嗦嗦的表现上,也能猜得出,这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以高仙芝之能,带着哥舒翰麾下的河西老军就足以在旬日之间荡平这股贼寇,到那时他的计划自然也会因此而出现更多的变数。
其中所言,乱民之所以造反,全是因为监军边令诚擅自将本该充入河工营的逃民劫走所导致。说起来,坊间已经在盛传,潼关正在收拢泰民,以当叛军作战填命之用。如果到潼关是去送死,那些逃民又岂能答应,到河工营里再不济也就是充作苦力,干一天活,有一天饭吃。
杨国忠答道:“就算不是全责,也是首恶!”
李隆基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其实更多的是对自身不解的反问,而非指责杨国忠。他在初得逃民叛乱的消息时,还只是愤怒,并没有觉得,这些人会对关中大局造成威胁。
李隆基又问道:
小半个时辰之后,杨国忠将墨迹未干的弹章收入怀中,又命奴仆前来出产自河西的战马,他要连夜入宫觐见天子。
怎么办?李隆基首先就想到了前汉景帝在八国之乱中的手段,造反的诸侯王以“清君侧,诸晁错”的名义进攻关中,为了暴露叛乱诸侯王的真实意图,以封堵天下诸侯王之口,晁错被施以腰斩之刑。
想到此处,李隆基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看杨国忠,心中盘算着,究竟杀掉几个奸臣阉宦,会不会使局面有根本性的好转。
杨国忠敏锐的感觉到了天子阴冷的目光,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
但新丰陷落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何不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将秦晋小竖子踩到永世不能翻身?
“臣请诛杀秦晋,以震慑不法,绝了关中乱源之患!”
毫无征兆的,李隆基爆发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将这种暴怒与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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