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最美不过初相逢
179 最美不过初相逢
阳春三月,正是桃芳菲盛开之时。
这座流水默默的江南城市,静谧而绯恻。
黑暗,眼前却像是覆盖着密密沉沉的黑幕。
暗无天日。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醒来,眼前触及到的仍然是一片黑暗。空气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香,他没有心情去辨别这是什么。
跌跌撞撞地慢慢往散发着温暖阳光的地方挪去,一路摸索,整个房间很空旷,似是故意为他准备的一样。
呵,果然对待一个即将瞎了的人,需要这样特殊对待。
他一直都知道,慕熙南有些心理扭曲,竟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妹存着那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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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护士诧异的阳光中,女孩揉了揉揉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一笑而过。
女孩明澈的眼睛里满是雾气,可她没有再哭,反应很快的抱住了身前那人的腿,不让他有半分的挪动。
开门,真的将她丢了出去。
“我不管!”女孩铁了心就是要待在他身边,好似只要靠近着他,就能感知到母亲还存在一样。
“困了?”他终于开口,轻问。
他收紧了手臂,这次,他的梦里,应该是甜的。
可即使觉得不舒服,她也没有挪动半分,好似只要她动了,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女孩抓着他的手不放,“周岁十二,虚岁十四,马上就上初中了。”
“因为妈妈最爱的是我啊……”女孩理所应当地回答。
已经足够了。
“那你赔给我!”女孩像是赌气一般的说着,脑袋还埋在他胸口,磨蹭着。
可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烈的事故。
“可是我的家不在这。”他觉得这小丫头真有趣,就因为这眼角膜,竟然就这么孜孜不倦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女孩红着眼睛,甜甜地说了声谢谢,泄气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就这样光着脚自己离开。
自从那个雷雨夜开始后,女孩几乎每天都偷偷地来这里找他,每到夜晚的时候她依旧是赖着不走。
女孩心疼的触碰着他眼上遮着的纱布,“哥哥,不怕,没多久就能看到了。”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亲眼目睹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离世,是何其的一种痛苦?
主治医生说他眼睛复明的几率,很低,可却是不可能。
是因为他用的是她母亲的角膜?
女孩捂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边揉着一边抽噎说:“我趁着没人偷偷跑进来的,你要是把我赶走了,我就进不来了!”
她叫他哥哥,他喊她爱哭鬼,甚至到现在,他亦不知晓,她叫什么名字。
病房的门被人打开,是熟悉的医生。
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缓,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没有动静。
“我不出去!”女孩赌气地说着,忽然凑到他身边,伸手轻触了触他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很轻很轻,像是怕弄疼了他一样。
一个意外,莫名其妙的意外。
湿湿热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衣料,喷洒在他胸口的位置,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烦躁地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脸上,可这段时间里越发灵敏的听觉,让他无法忽略门口传来的哭声。
诺言无法轻许,童言却是无忌。
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他?
日里小心翼翼的脚步,此刻飞快地直接冲到了他的床边,爬上床,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女孩这次很安静,抓着被子不放,直到他真的伸手过来抱她,她才惊觉的起身,而这次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说:“我怕打雷……以前妈妈都会抱着我睡觉的。”
“早扔掉了。”
又耍起无赖了。
女孩像是在回忆着那一场噩梦,满目的猩红。
后来的每一天,女孩几乎都会来这里陪他,就算她已经出院回家,也会找着机会就来陪他。
后来,他也没再去管她,关上门,重新回到了自己黑暗的世界里。
漫无天日的黑夜,焦躁,愤怒,不甘,交织着清晰而来。
甚至要承受可能永远的失明,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他看不见她长得什么样,脸埋在他胸前抽抽噎噎,好似溺水的人抓到的一根浮木,不肯松手。
第二天,他不知道为何突然问起了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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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伶牙俐齿。
保镖惊觉这位少爷可能又要发怒,于是抓紧了手中的小女孩,手捂着女孩的嘴巴。
他伸手去触摸,触及到的是一片虚无。
听觉很灵敏的他,忽然听到了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很轻,蹑手蹑脚,生怕被人听到。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就想要哄一哄她,哄一哄这个说要陪着他的女孩。
“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哄我的。”黑暗中,女孩的声音很真挚。
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这个小侄子从小都是要风得风,一时间怎么会接受?
他这样说着,可女孩纹丝未动,就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女孩的身子在颤抖,他就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任由她这样靠着他。
“心理科?怪不得,看着就像个神经病。”
“应该吧。”他叹息了一声,这个地方给他留下的回忆,怕是永生难忘。
他无法忍受每个人对他的语气中那种满满的悲悯。
一室的寂静,没有人说话。
“要是困了你就睡吧。”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指尖感受到的是绸缎一般的长发,他勾起一卷发丝把玩着。
结果不好不坏,任然是等待。
女孩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抱着他含糊地说:“你……能不能不走?”
只要一想到,那该是多么绝望。
不是寂静,称得上死寂。
女孩还是像上次一样,在他身边躺下,主动地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占据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外公说,妈妈的眼睛在这里。哥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再看看……”女孩再次伸手触摸着他眼上的纱布,声音软软糯糯,好似带着一丝微薄的希冀。
想要迫使她离开,“顾少,没,没事……啊……”
可埋在他身前的人,开始耍起了无赖,不再是抓着他的衣服,直接环紧了他的腰。那样紧,生怕被他推开。
“你自己出去,不然我马上叫人扔你出去。”
门口一干人等站定了脚步,本要走上前去的护士因他口中的冷叱不敢往前走。
女孩爱说话,那甜甜的嗓音让人很舒服,而他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从耳中进,直接在心里扎根。
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门口,像是在嫌恶地避开着什么。
甜软的声音,带着暖暖的温度,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情愫,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忽然间有人将他带出了那沉沉的深渊……不再是自己孤军奋战,伴着无尽的等待。
伤得太严重,复明的几率很小。再加上那一条人命,他怎会不恨?
在你身边,好像就没这么怕了……
女孩赖着不走没有用,不久之后,她口中的舅妈就出来找她,而她就会用一副很丧气的语气和他告别。
初夏的午后,阳光落在人身上,明媚而不失热烈。
女孩再次轻悄悄地走进来,她喜欢这个哥哥,不管他是谁,因为他身上有她所依赖的一部分。
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眼前看不到东西,耳边听不到声音。
那脚步声也一瞬间停了下来,却没人回答他。
一个渴望温暖与安全感,一个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驱散这无尽的黑暗。
“嗯,果然还是童言无忌的年龄。”他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被人求婚示爱,这对象竟然是这么个小丫头。
还有机会能感知温暖的阳光,虽然只能凭着触觉去感受。
他想起来昨天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倒,在惊觉那是她的鞋子。
“要是好了的话,一定要让我第一个知道哦……”
闻言,他唇畔的笑意更甚,左边脸颊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酒窝,只是再这样的黑夜中,她看不到而已。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想被我丢出去一次?”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很吵很吵,在死寂的病房内显得格外明显……
他勾了勾唇角,忽而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不到东西,就只能听着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行走声。
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很干净。女孩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地在他怀里蹭着。
一声叹息,无奈且惆怅。
他这是在做什么?和一个黄毛丫头在这较什么劲,直接把人轰出去就算了。
“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他再一次威胁她,伸手作势去够床边的按铃。
在他即将发怒的边缘,他摸索着到了门口,他知道门外有专人守着,不相干的人根本进不来。
静默了很久,复又听到了她小声地抽泣。
“不行。”
只是后来,他隐约地听到外面传来那个爱哭鬼的声音,还是在哭。
就像她说的,她想让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一个刚至二十岁的年轻人,优越的天之骄子,怎么能够忍受的了这样的暗无天日。
他收紧了手臂,让她更舒服的靠着她,忽然问:“你为什么天天在医院?”
女孩睡得香甜,而他却是彻夜未眠。
慕家父母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俏生生的一个女儿,怎么就变成了白布下那冰冷僵硬的……
他倏地起身,将女孩小小的身子抱起来,习惯了黑暗的他大致能熟悉这个病房的布局。
女孩轻车熟路地爬到他的床上,自从那一次过后,她唯一的一丝畏畏缩缩也都没有了,她觉得这个哥哥应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然那次怎么会不把她赶出去呢。她最怕的,就是打雷。
这到底是这个什么样的词?
谁都知道慕家的小女儿和顾家三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亦不知道,这只是某个人为了逃避的障眼法。
很严重的一场车祸,严重的角膜外伤、撕裂伤,可相比于别人,他已经是幸运的太多太多。
不知何时起,门口的保镖已经不拦着这个女孩,每次看到她的时候甚至会主动的让开些。
“哥哥,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都说瞎子的听觉是最灵敏的,现在想来还真的是。
“男女有别,你不知道?”
长时间的不眠不休,他的精神有些低迷,就这样靠着床头,没有立即去赶她。
再一次前期拆线之时,他本来是很紧张的,随便吧。
甜甜的,软软的,却令他心头一震。
他下意识地摸索到了床边的按铃,刚想按下去的时候,一只柔软的小手不管不顾地抓着他的大手,阻止着他的动作。
“你不困吗?”
相比而言,他是最为幸运的那一个。
慕熙南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立马从北京飞了过来。在他还未好的彻底之时,狠厉地像是要杀了他,若不是好几个医生拦着,他不怀疑自己会死在慕熙南的手里。
他轻笑起来,胸腔震动,这笑声像是月余的阴霾一扫而空。
一时间保镖有些于心不忍,打算上前好声安慰两句。
……
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白天和黑夜的分别。
这样难缠的劲儿,以后谁被她看上,那还真的得是逃脱不开了。
“可我不希望你进来。”
莫名其妙。
呆滞了一般看着那三人陆续被搬上了救护车,女孩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可那些鲜红的液体,却像是无止无尽一般,侵袭着她的脑海。
而他脾气上来的时候,甚至需要镇定剂才能制住他的情绪。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
他抓住她的手。
一分一秒地数着,每过一秒,就是生命的一分流逝。
事发的太突然,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主要是有人默许了。
军区医院最尊贵的一个病人,不明身份,可院长却跟在病人家属身边,半分不敢有所怠慢。
“爱哭鬼,你要哭往别处哭去,别在我跟前。”他看不见她,只能冷言说着。
听到这恶狠狠地声音,女孩害怕地往他怀中直缩,从抽抽噎噎又变成了嚎啕大哭。
事后他知道,眼角膜的供体是那个当场死亡的肇事者,而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角膜移植手术……
那个站在窗边的年轻人,眼前蒙着厚厚的纱布,却半分掩盖不住清贵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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