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之大,可我有孕的消息倒在一夜间传开,闹的整个王宫沸沸扬扬,皆称王后有孕,诸位妃嫔讨好的模样还备着珍贵的养胎补药送我安胎。就连一向对我颇有微词的华太后也来探视我,手中还执着一枚金锁,说是送给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我满怀感恩的接下金锁后,华太后便露出风华绝代的笑意抚了抚鬓角:“王后你蒙得鸢儿专宠两年,总算是怀上皇家骨肉。正好,怀胎十月你身子不便侍寝,便多给些机会于其他妃嫔。”

听着华太后在此时驳了我的脸面,心中暗自生怒。却用含笑的目光扫了眼在座看好戏的妃嫔,何时竟如此胆大,敢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表情?仗着华太后在?还是以为我怀胎十月不能侍寝便会失宠?

“母妃所言极是,但侍寝之事并不是儿臣能过问的,是由王上自己决定。”

“鸢儿那头自有哀家说服,未央你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龙种,早日为皇室诞下龙子。”

“儿臣遵命。”

待华太后与众妃离去后,我撑着妆台,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紫衣见我异样,忙上前:“娘娘,您保重身子……”

“冰凌倒是觉得是太后对您过于苛刻,总是针对娘娘。就拿昨日娘娘小产来说吧,太后未来探望,反而是在娘娘彻查御厨之时前来刁难。于理也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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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意才达脸上,小腹间传来轻微疼痛,我蹙了眉,正想唤紫衣进来。小腹却是沉沉的往下坠,猛地一阵抽搐如蛇一般蔓延开。我死死捂着疼痛的小腹,双腿一软,便摔在地上。

门被人推开,紫衣一声尖叫,慌张的跪在我身边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快请御医,请王上……”

紫衣看了眼,便答:“是卿嫔送来的。”

她摇头。

“聋了?”瞪了两侧的侍卫一眼,他们一个激灵,立刻拖着王义出去。

“王上知道娘娘怕苦,特地命奴婢准备了蜜枣。”说罢便将一小包蜜枣敞开,摆放在桌案上,示意我乖乖喝下药。

“我又怎会不知专宠乃君王大忌?可我只是在守护我们彼此的誓言,你说这后宫三千,朕空设便是。我有孕那日,你说从今以后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只要我所生子女。为了誓言,我始终在坚守着,不惜背负妒后之名,我心甘情愿,只要你心中有我。”

这四个字引得我一声冷笑。

“不说实话是吗?再给本宫拖出去打。”

近来我听说一个消息,凌太师似乎有意与之交好,多次携二女凌玉拜访楚寰府邸。朝野群臣纷纷议论着两家即将结亲之事,颇有人巴结讨好。

“不要为了我,耽误了朝政。”从他怀中挣脱,随便踏了丝履便下榻,为他取来龙袍,伺候他穿上。

夜鸢没有怒,反倒是彻底怔住,复杂的目光直迫我的眸子,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在心底冷冷抽了一口气,满腹劝谏的话顿时无法脱口而出,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会。”

我伸手欲接过,可闻到那苦味,硬生生将伸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脾气涌现:“我不喝。”

当夜,雪鸢宫内跪了六个御厨,他们的目光皆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无辜。

正在此时,宫外传来一声高唱:华太后驾到——!

巨大明烛迷离摇曳,鋈金宫灯垂挂在白玉石柱旁,照得寝宫明如白昼,恍如琼苑瑶台。

她这番愚蠢的行为想必是为我草率处置她小产之事而怀恨在心,若是其它事我可能会手下留情,但是她要谋害我的孩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眼,最后落至他的唇。

一声声凄哀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我的心硬如铁,也不松口,眼睁睁的瞅着侍卫将六个御厨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后,便又狼狈的拖了回来。

我问:“陪我很久了吗?”

脸深深的埋在他胸膛前,我哭了,却还是点头应允了。

这半个时辰来我一直在揣测他们为何而吵,隐约有个感觉,是因我今日杖责御厨,忤逆太后之事。夜鸢会如何看待我今日之举呢?他是否也觉得我是个狠辣的女人。

“奴婢知道您丧子很心痛,可一向冷静的您为何偏偏在此时想不开呢?您若彻查御膳房,只会搞的人心惶惶,太后又该责难您了。”她无视我的怒气,仍旧劝着我。

两侧侍卫为难的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华太后,始终没有行动。

冰凌吓得脸色惨白,软软地跪地用力磕头道:“王上饶命,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在这儿,本宫便是公理。拖下去。”我广袖一挥,流金的衣袂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弧度,耀眼异常。

辕慕雪,你到底怎么了,短短数言而已,你就失了方寸吗?

“娘娘,您要撑住……要撑住。”紫衣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哭的好不伤心。

夜鸢仍旧看着我,满目的复杂转化为疼惜:“能与我说说莫攸然吗?”

常听说有孕的女人脾气反复无常,曾经很奇怪为何会反复,现在我终于不奇怪了,因为如今的我,脾气正是躁动火爆,更反复。

王后节哀。

·

“未央!朕要的只是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乎,你不懂吗?朕要的只是你。”他的声音很高,来回响彻在大殿,似要向所有人宣告,孩子有否,他对我的情永远不会变。

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颈项,一路上移,含住我的耳垂,双手仍不老实的在我胸前抚摸着。目光幽深炙热,眼底浮动着****的迷离。

含着淡淡的笑意,抚上隆起的小腹,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是我与夜鸢的孩子。

而后宫妃嫔争宠之事更不用我操心,自我有孕以来,夜鸢从未临幸任何妃嫔,这三夫人九嫔等同虚设,她们想争也争不出个头来。

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而他,正目不转睛的等着我说。

“够了,我不信!”我徒然激动而起,要冲出去,脚底却是一软,夜鸢一把上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他的手由我锦袍底下滑入,抚过小腹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度与灼热使我顿时酥软。

“至始至终,从未想过做下一个莫攸然。臣会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但也请王后明白,您腹中之子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而楚寰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有一日在沙场上与壁天裔正面交锋,更会保全自己的地位,作为王后朝廷的支柱。”说罢,他恭敬的朝我深深拜了下去,那一拜,何其坚忍,“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臣,告退”

“紫衣,你放肆了。”望着紫衣坚定与我对视的目光,一向性子懦弱的她从何时起竟敢忤逆我的话,是这几年我太纵容她所致吗?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评判,您没错。但是以一个王后的身份,大错特错。”紫衣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被拖出去的王义无力挣扎,只能大声嘶吼着:“妖后,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老天会收了你——”

我对饮食也愈发的注意,一切东西都是由紫衣亲自着手准备,就连冰凌我都不大相信。或许是我太过于小心,整个雪鸢宫都有些人心惶惶。

丧子之痛,不止我,他也与我承受同样的伤痛。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鬓发,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用暗哑的声音对我说:“慕雪,夜鸢爱你,便能包容你所做的一切一切。”

他僵硬着身子拥着我坐了起来,满脸的疲累,却歉意地瞅着我:“竟睡着了。”

我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那渐渐模糊的脸,哽咽的说:“对不起……慕雪,又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冰凌捡起披帛,小心的将它重新覆盖在我身上:“也不知李御医安的什么心,明知娘娘怕苦,安胎药竟弄的这样苦的难以下咽,难怪娘娘每日最怕的就是喝药的时辰。”

冰凌却是傻傻的站在我跟前,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凝望着的下身,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

当夜兰香阁便传出一个消息,卿嫔蓄意谋害龙子,王上赐缢。

华太后脸上遍布着煞气,一双凤目冷冷的朝我射来。随即将目光投放至已被侍卫快要拖出去的御厨,喝道:“放开他。”

御厨们突然沉默片刻,恍然知晓我在说什么,连连磕头哭道:“娘娘,就是借奴才一个胆子都不敢谋害龙种呀,娘娘明察,明察呀。”

紧紧握拳,望着镜中那张脸,不再是眸中带冷,唇边带笑,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而是目含伤痛,容含怒气,不堪一击。

“紫衣,本宫错了吗?”

“本宫要彻查御膳房。”我的声音很是坚定,因为我不信,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紫衣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冰凌与紫衣侍立左右,我端坐在妆台前垂眸凝望袖口上金线盘绕的凤羽纹,华美锦缎衬出指尖的苍白。

“别闹……”喘息微急,微微推开他几分。

“麝香。”伴随着轻哼,我笑了,如此愚拙的办法卿嫔竟敢在我面前卖弄,她不知我自幼便陪在莫攸然身边,在药堆里打滚,区区麝香之味也想瞒过我。

而朝廷中的事我已无暇顾忌,也不想过问,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生下与夜鸢的孩子。更因为我信任楚寰,他亲口说自己决不会做下一个莫攸然,所以我信他,把朝中一切事都交给他。

“太后厌我,因为我得到帝王的专宠,范了皇家大忌,况且至今也无一子嗣。在后宫妃嫔,朝中大臣,天下百姓眼中,我专擅宫闱,是善妒骄横,独霸君王恩宠的王后。”

夜鸢抱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任我的泪水将他的龙袍染湿。

李御医惋惜的叹了声,毕恭毕敬的回道:“娘娘身子虚弱,并不适宜怀孕,所以……”

“在王后身边待的时间长了,竟敢说起太后的不是!” 夜鸢犹如一阵风般进来,面色冷淡,一双深眸,喜怒难辨。可他的话语中却有明显的怒意,极为危险。

看着异样的他,只觉是因我突然提起莫攸然而起,忙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药,一仰头便将苦涩的药饮尽,口中那浓郁的苦令我拧眉,这药真是一日比一日要苦。

“李御医,你可知欺瞒王上是何罪?”我的步步紧逼,引得李御医猛然跪倒,连连道:“娘娘,臣说的句句属实,张御医,陈御医也为您诊过脉象,您确实是身子虚弱……”

终是因我之言而动容,他大步上前,狠狠将我揉入怀中,很紧很紧。

我嗤鼻:“虚弱?当初你怎未说过我身子虚弱?”

我侧首对上一双眼瞳,里面有深深的痛惜与哀伤,他负手立在我面前,影子投在汉玉蟠龙的地面,长长阴影似将一切笼罩。

“娘娘可记得当初您有过一次身孕,却因一碗藏红的药而流产?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李御医说的极为有理,可他越说的这样堂皇,我却越是不信,我不信这个孩子是自行流产,我不信。

“这些东西,全都仍了。”

“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并非你元谨王后能一手遮天。”他说的义愤填膺,我却在心中暗笑他这八个字,在这人吃人的宫闱,和我说自有公理岂不好笑。

“王后每回做事都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吗?”华太后声音虽然温和,却有明显的怒意。

“娘娘要奴才们说什么?”

殿下一阵沉默,冰凌疑惑的问:“娘娘这是?”

华太后大怒,凌厉地瞪了我一眼:“王后,他说的可是实情?”

他身着金章华绶的龙袍,衣角绣着腾跃云霄的金龙。他的目光炯炯逼人,赫然不可直视。

“儿臣只不过在调查一些真相而已。”我垂首,盯着她华丽镶金的裙摆,压抑着不耐回答她。

满殿皆跪,我暗骂一声,便扶着紫衣的胳膊起身,矮了矮身子行礼。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听闻圣华宫传来消息,王上亲临华太后的圣华宫,屏去左右与太后独处一殿许久,后隐隐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

“奴才不知说什么呀?”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辕沐锦,大哥,壁天裔,莫攸然,楚寰。他们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朝我伸出手,我只能迷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掌心,挣扎与疼痛纠缠着我的心,辗转不得脱身。

看她此番疑惑的表情,我问:“知道镯子里放了什么香吗?”

看着近乎于疯狂的我,他狠狠拥着我,似要将我揉入骨髓。眼眶隐有鲜红的血丝,神情近乎苍茫与绝望。

也许是辕慕雪太坏,所以遭到报应了。

“又不听话了。”朗朗之声传来,薄削唇边犹带笑意。

“他常携爱女前来拜访。”声音低低的,清冽的目光低垂,神色淡淡。

睁开眼,我厌恶的瞅了眼那完黑乎乎的药汁,起身,覆盖在身的宫锦披帛滑落在地,冰凌弯腰去拾。

“以后我的药与膳食,绝不许经他人之手。”忽然间我仿佛闻到殿内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不像是熏炉里的香。

“未央!当真以为哀家不敢栽了你的凤冠!”她的音量蓦然提高,尖锐的充斥在大殿,来回萦绕。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的权势已大到威胁了夜鸢的王位。

他们的声音一句一声的夹杂在一起,吵的我胸口窒闷到无法呼吸,怒喝:“近来本宫对饮食向来注重,除了御膳房的食物,没有再碰过其它。只要是经手他人的东西,本宫一概未动。”

哭累了,我便在他怀中睡去,那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次日申时才醒来。而夜鸢仍旧拥着我,双眼却已是紧闭,满脸的倦容,发青的胡渣更显憔悴。

侍卫领命,便拖着那名御厨下去,另五名御厨早已吓的瑟瑟发抖,连连磕头求饶,口中还喊着:冤枉,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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