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与他说什么,说什么都是伤害。沛柔与她做了两生的母女了,前生家破人亡之前她对她的敬爱是真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她对她的恨意也是真的。
柯氏比当年拿着剑架在沛柔脖颈上时要年轻了许多,可是意气耗尽之后的颓唐,却和当年是一样的。
至于她与柯明叙的婚事,若她是柯大太太,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柯明叙要怪她便怪吧,她不希望他满腹才华,志向高远,却不能入仕,一生痛苦。
他的神情看起来仍然如往日一般,可是她却能捕捉到他言语背后的痛苦。
*
前生柯氏遭受的是家破人亡的痛苦,今生若是徐家命运改变,她也只能是青灯古佛的一生。
柯大太太回府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请了大夫来断,却也断不出病症。柯明叙是人子,自然要在她床前侍奉。
“柯世兄满腹经纶,柯明碧也出嫁在即,清柔更是我的亲妹妹。我不想他们知道今日的事情,为有你们这样的母亲而感到羞耻。”
那瓶露里其实并没有毒,那只是那日她从东宫出来,嘉娘新给她的西域贡品而已。
“再然后,便是我祖父告诉我说,我与你之间的婚约取消了。”
还是在东宫的那片桂林里,旧的开尽了,随着金风落下,很快又有新的会开放。
短短几日,柯明叙就已经憔悴消瘦了许多。从前他常常穿着的那件雪青色的,袍角绣着兰草的直缀,今日看来,却嫌宽大了几寸。
“那一天晚上,我母亲出门的时候,其实我遇见了她。”
到如今,可以算是了结了吗?此刻她心里没有答案。
“可是我也知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有你不说的理由,而我恐怕一生都会追求这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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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搬离梅真堂的时候,沛柔就站在松鹤堂与梅真堂相连的回廊上看着。
“只要今日母亲和柯大太太肯一人一半将它喝下,从前的恩怨自然一笔勾销。”
明日太夫人会给柯太师写信,他们各存一张,将来也不必再为了这样的事情起争端。
这两种,究竟哪一种于她而言是更好的?
却没想到,他们很快就再相见了。
至于暨娘,她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干脆放了她自由。
“现在我想,是不是其实是我错了,如果我再坚定一些,如果我坚持要跟着我母亲来定国公府,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她仍然记得那把剑的冰凉,可是柯氏却再不会知道。
“柯大太太想必比我更清楚凝香露的功效,这里的凝香露并不太多,远比当年柯大太太赐给我的要少。”
“从前她犯错,也俱是由我教唆。她的罪孽,自然也应当由我一人偿还。”
她不会做和柯大太太一样的人,她只是要她知道,被人无端端夺去性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罢了。
沛柔转过身去,飞快地拭去了眼角的两滴泪。
他待她从来都很好,柯大太太犯的错也与他无关,可这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谬,最后受了最重的惩罚的人却是他。
很快地将国公府里的一切权力都交给了陆氏,也不再住在梅真堂里,在熙和园中择了一处偏远的轩馆住下。每日吃斋念佛,自苦以赎罪孽。
“举心动念,无益于人,或许如是。”
“我曾经是想要和我母亲一起过来的,她再三说了不必,我也就没有坚持。”
柯大太太冷冷地瞥了沛柔一眼,“我也不会在太师府中安然做我的大太太,待我叙儿佳妇进门,我会自请于家庙修行。”
婚约解除,原因也就只能落在沛柔这里。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追求的事情不值得。而是明明觉得这个人值得,却也再没有机会得到。”
柯明叙的手指穿过树枝,折下一丛桂。他不愿看着沛柔。
像柯氏这样的人,都有柯大太太这样护着。
沛柔站在原地,看着柯明叙转身离去。她望了许久许久,因为她知道,这就是这一世他们的结局了。
沛柔垂下眼帘,“若是柯世兄一定要问我,我也只能说我不知道。”
若是齐延背后的那个人还要找她,他神通广大,自然也不用她来操心。
那一夜之前,他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的字很好看,她曾经也很长的时间模仿过,翠萼楼里到处都是这些年来他送给她的东西,就连当年灞水边初见,他给她的那张止惊散的药方她都还留着。
可是他不知道,这首诗里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开头的一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他从来都是这样美好的。
是她不值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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