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光风灭兰蕙——何霓云番外（一）
何霓云想起她七岁那年，第一次进诚毅侯府的时候。
“殷后乱天纪。楚怀亦已昏。夷羊满中野。盈高门。比干谏而死。屈平窜湘源。虎口何婉娈。女媭空婵媛。彭咸久沦没。此意与谁论。”
小少年坐在养颐堂的窗下读书，声音清脆，却没有一点感情。
她也读书的，她知道这首诗，是李太白的《古风其五十一》。
于是她走过去，在窗前也吟诵起了下一首。
“青春流惊湍，朱明骤回薄。不忍看秋蓬，飘扬竟何托。光风灭兰蕙，白露洒葵藿。美人不我期，草木日零落。”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对她忽然出现在这里一点好奇也无，站起来关了窗，看起来很是冷漠的样子。
只可惜徐沛柔早早的死了，她却也败了，败给她从小就不喜欢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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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笑起来，“齐将军才真是够狠毒，连自己的亲儿子也能下手。”
这声音仿佛不是那酒壶落地发出来的，而是从她心底迸发的强烈的恐慌。
下一刻，他拔出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可徐沛柔相信是。这个蠢货，爱你爱到昏了头了，我说什么她都相信。你说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从前你告诉她，你喜欢的人是我。”
她在外面，不必怕徐沛柔发疯，又有她的好姑祖母照拂，反而能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将一些不该有的痕迹抹去。
画卷中的徐沛柔还是少女的模样，一身红衣，骑在马上，望着画卷之外的人笑。
“是因为她死了吗？一定是的，所以你才想我死。真好，她已经死了。”她伸出手，将桌上的鸩酒推到了地上。
徐沛柔毁了她，她的父亲又毁了她的家族。如今该反过来了，她最爱的丈夫，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我原本可以不必这样的，阿延。是徐沛柔毁了我。”
哪怕养颐堂里的那个女人对她并没有多少亲情，只是觉得她奇货可居，她也会向她证明她的价值。
她笑起来，有发自内心的快意，“她以为你是一点也没爱过她的，是你亲手造成了这一切。”
为什么偏偏就是门第上差了些。
她知道的，若不喜欢一个人，多看一眼也是懒得。
她不会告诉他的。这句话他骗了徐沛柔，也骗了刚刚回到诚毅侯府来的她。
果然，“去了一壶酒，下一回便是两壶。即便你再狠毒，这一壶酒也是尽够了的，另外一壶，我会喂给你的儿子。”
徐沛柔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即便定国公府不再是昭永年间的定国公府，徐沛柔却还是那个浅薄无知的徐沛柔。
养颐堂的女主人是她的姑祖母，她原来住在乡下，这一次父亲也升迁到了燕京，她才跟着母亲和姐姐一起进了京城。
其实他生的也不错，比那些鲜衣怒马的燕京少年还要好，只是门第上差了些，诚毅侯府满门，毕竟都是罪臣。
可是她忽而想起来徐沛柔死了。徐沛柔死了，他大约是不肯放过她的了。
席间她便做了一首诗，得过永宁郡王妃的青眼。可惜也并没有什么下文。
就算她已经了解过每家每户都有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门第，第一次进熙和园的时候，她还是很惊异的。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你明知道不是。”
做了他的妾室，或者也不算妾室，她开始唤他“四郎”。“四郎”可以是这天地间的任何一个人，可“阿延”不是。
诚毅侯府好大，丹若园也好美，几乎让她有些眼缭乱。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的人，为什么会那样冷漠。
但是很快，她也成了罪臣之后。还是因为徐家人。
想来想去，到了此刻，她居然最不想让齐建活着。
她问他，“阿延，为什么。”
亭台楼阁，柳繁华，犹如天上宫阙。和熙和园一比，诚毅侯府的丹若园，根本什么也不算。
见过了燕京贵女，她就知道她的容貌原来是不出挑的，幸而她还有阁老孙女的身份，她可以搏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名声，所以她认认真真的读了许多年的书。
陶瓷做的酒壶应声而碎，她应该预料到的，却还是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令她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的春宴，永宁郡王妃曾经出席。听闻她最爱诗词歌赋，也是因从前做的一首诗而被永宁郡王自己相中的。
只可惜出身差了些。如今，却也可惜他不曾喜欢过自己。
她原来以为他是不爱她的，直到她在他的茶里下了药，在他的书房里呆了一夜，在他的枕边找到了那幅画。
她应了好，反正这个孩子的月份本就不对。
长于富贵之乡，天然就有一段贵气，绫罗绸缎，宝石珠玉，不能与她的容貌争辉。
她才不相信。只是徐沛柔下不了的手，如今他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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