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副将其实已经醉得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仍舍不得送到嘴边的酒肉,更舍不得松开臂中的两名女子,他很清楚,只要一松手,那些如狼似虎的将官就会扑上来,将她们夺走。

他是个手紧的人,手指能弯曲绝不伸直,握杯紧、抓钱紧、抱女人紧,宁可让东西烂在手里,也不愿与他人分享,满桌的酒肉,都是手下将官孝敬的。

“几十万楚军,只有……只有咱们……立下大功,右将军吃肉,咱们……喝汤,必须……必须喝个够,来!”

两杯酒送到嘴边,罗副将一碗喝了一口,咧嘴大笑,将两名女子搂得更紧,她们只好使出浑身解数,面带微笑的同时,保持手中酒杯的平衡。

十几名将官早已烂醉如泥,又一次,他们败给了罗副将,没能将他灌醉。

韩孺子就在这时带人赶到,看着满屋子的乌烟瘴气,越发坚定了夺取兵权的意志。

屋子里燃着十几根蜡烛,亮如白昼,罗副将眯眼看了一会,认出那是镇北将军,立刻将女子按在桌下,两人只好放下手中的酒杯,然后他想起来,自己奉命领军,职位比这位废帝高一级,于是稍稍松手,冲着门口傻笑。

“镇北将军,你来晚了……来晚了,去别处……找女人吧,你几岁了?”

韩孺子对军中事务已有了解,收印入怀,下令道:“两位副将酗酒误事,下狱;即刻召集军中所有七品以上将官与文吏,两刻钟之内到将军府议事,后至者以军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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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多半将官与军吏在与罗副将喝酒,也被拖至将军府,倒在地上仍在酣睡,少数人稍有清醒,没敢睁眼,趴在地上装睡。

匈奴人越来越多,柴悦下令,向烽火台上的士兵传信,推下石块,天黑时将观河城堵住。

韩孺子一整天都在城中巡视,先到部曲营,晁化醒来之后羞愧难当,镇北将军最需要亲信的时候,他却与士兵醉得不省人事,但这不能完全怨他,喝酒之前他请示过,得到了允许。

进城、出城的斥候一队队络绎不绝,带回来的消息越来越惊人,太阳落山前半个时辰,斥侯已经没必要出城,匈奴大军在河北出现。

杜穿云在副将怀里翻了两下,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看了一眼,送到倦侯面前。

杜穿云在罗副将脖子后面劈了一掌,罗副将双臂微麻,没能保住怀中的女人,怒不可遏,腾地站起来,酒劲上涌,脑中一阵眩晕,自己倒下了,就算整个天下在手,他也只能松开,打个哈欠,合上眼睛,“我的,谁也不能……”

罗副将也醒了,早已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发现女人不在怀里,双手被捆,怒道:“谁?谁在跟本官开玩笑,不想活了?”

“匈奴大军将至,碎铁城三万将士的性命握于我与诸位之手,请诸位就在这里推举一位贤将,我立刻交出此印。”

“大敌当前,两位将军不宜掌印,从现在起,碎铁城楚军听我命令。”

柴悦等人陆续将其他将吏找来,第二位孙副将也喝了不少酒,睡得早,比较清醒,是被杜穿云和崔腾硬给拖来的。

天边泛光,韩孺子再不推辞,开始下达命令,首先派出斥候伺察匈奴大军,其次紧闭城门整顿全军,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先行去往神雄关报信。

堂上的将吏跪下一片,孙副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被谁在身后轻轻踢了一脚,膝盖一软,也跪下了。

“哈哈,你一个毛孩子,想让我们听你的命令?做梦!”罗副将使劲儿晃动双臂,“右将军将大军托付给我们两人……”

“匈奴人虽众,三万楚军总能坚守一阵,镇北将军会亲赴神雄关搬取援兵,关内楚军不下二十万,很快就能赶来与匈奴人决战。”柴悦只好连哄连骗,关内楚军数量不少,但是大都前往各郡县平乱,一时半会集结不起来。

罗副将的人头就在地上,没人会犯糊涂,孙副将第一个表态,其他人附和,认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镇北将军都最适合掌印。

消息传开,全军耸动,镇北将军威望陡升。

没人怀疑匈奴大军的存在了,天黑之后看不清对岸的情形,最低的估计也有五万敌军,远远多于碎铁城楚军——号称三万,实际只有两万五千人左右。

接下来,韩孺子带着柴悦和蔡兴海走遍每一座军营,争取让所有将士都看到自己。

孙副将很不服气,在堂上立而不跪,昂首大声道:“镇北将军,诛杀立功将士,你这是要造反吗?”

罗副将双手被负,靠着一根柱子坐在地上,仍在做美梦。

夺印轻而易举,众人信心大增,立刻奉命行事,但是韩孺子和柴悦明白,夺印只是开始,让众人承认夺印之举,才是最难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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