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点下头,这就是多数大臣的看法了,所以他们才不着急,甚至抽空弄出一次怠工,在他们眼里,眼下的危机很寻常,完全可以正常应对,皇帝没见过世面,才会如此认真。“是,陛下。”卓如鹤心中又信了两三分,只是纳闷究竟是什么事情改变了皇帝的态度。
“崔太傅身经百战,虽非必胜之将,但是熟知军务,且他从前本是文官,后来被武帝派到南军,才改为武职,对部司之责比较了解。”
“如此甚好。”
“臣不敢懈怠,必定尽心竭力。”
卓如鹤扑通跪下,“江山是陛下的,臣民是陛下的,朝廷更是陛下的,臣代管而已。”
卓如鹤终于相信皇帝真是要将相权还给自己,磕头道:“臣才质粗陋,常令陛下失望,废私奴任重而道远,臣也是有心无力,恐令陛下更加失望。”
韩孺子没有继续“反省”,问道:“垦荒之事进展如何?人手还紧缺吗?”
“别管太多,你这么闲,朕交给你一件重要任务吧。”
“兵部尚缺掌印之官,卓相可有推荐?”韩孺子又问道。
卓如鹤回道:“陛下不必对自己苛责太甚,贪官、恶官都是有的,与陛下无关。”
卓如鹤明白,这才是今日谈话的重点,起身行礼,“臣以为,宰相为陛下之辅,在政务上,不求精,而求全,不求功,而求稳。”
“似乎有民又似乎无民?”韩孺子微笑道。
张有才吓了一跳,中掌玺在宫里可是不小的官儿,论地位,通常只比中司监低一些,他现在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相当于一步登天。
“正是。”
“西方强敌相隔甚远,且是骤兴之国,锋芒所至,一时无两,假以时日,其败也速,大楚严阵以待即可,无需过于担心。至于匈奴,为祸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是在武帝之前,匈奴也没让大楚成为乱世,如今其内部分裂,大楚虽稍弱,并不惧它。”
“卓相请坐,不必跪着说话。”
垦荒是卓如鹤执政的核心,他马上回道:“去年丰收,对垦荒助益甚大,人手依然紧缺,不过这种事无需急迫,垦荒者若是太多,官府反而提供不了足够的耕具,而且此时人多,以后必然人少,到时多出来的耕具会遭到浪费。”
韩孺子挥下手,示意宰相可以说。
“为何不妥?”
韩孺子点头,稍稍向前探身,很严肃地问:“在卓相看来,宰相的职责是什么?”
韩孺子嗯了一声,等卓如鹤的答案。
“宰相酌情商定吧,明日递一份奏章。”韩孺子没有完全拒绝。
“正是。”卓如鹤觉得身上在出汗。
卓如鹤起身坐下,心中还是一片茫然,不明白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从何而来。
“崔太傅?”
“那时候卓相说过一句话,‘官府似乎有粮又似乎没粮’,朕也毕生难忘。”
韩孺子陷于沉默,良久方道:“宰相先与群臣商量一个具体计划吧。”
这离收回圣旨只差一步,皇帝若是同意,卓如鹤自可放手去做,若不同意,则所谓信任只是一时之兴,当不得真。
卓如鹤既感动又羞愧,还有一丝困惑,不明白皇帝提起这句话有何用意,难道是讽刺自己“似乎有病又似乎没病”?
“应该,再不取消,这些无籍之民将变成国中之国,虽在大楚境内,却非大楚臣民。”
韩孺子稍显严厉,“废私奴之事还要进行,卓相可酌情变通,但不可停止,你说江山与臣民都是朕的,那就不要让大楚出现化外之地与法外之民。”
“遵旨,陛下。”卓如鹤知道自己应该告退了,可心里总是不安,迫切地想要知道皇帝的真实想法,于是说道:“臣有一言不可不说,请陛下垂听。”
“卓相放手去做吧,朝廷又是你的了。”
“可以调离,你是朕相信的人,由你掌玺朕更放心。”
“卓相所言乃太平天子,若是乱世呢?皇帝也要垂拱而治?”
“可我不想离开陛下,别人服侍陛下,我还不放心哩。”
“中掌玺也可以留在朕身边。”
“那我愿意!”张有才喜形于色。
韩孺子笑了笑,“宰相有事做了,御史台绝不能闲着,你去问问,瞿御史回京了吗?”
张有才一溜烟地跑出去,很快回来,“楼下的中书舍人说了,瞿御史还在路上,还要至少三天才能到京。”
“嗯,不用着急。”韩孺子手指轻敲桌面,突然停止,“派人去倦侯府,传赵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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