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博望山叛出来的小头目惊魂未定,互相推搡着走到程名振面前,先宣誓效忠。然后试探着建议:“大,大当家。咱们,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里离博望山非常近,王,王当家转眼就能追上来!”
一时间,居然没人追杀程名振和伍天锡两个,任由二人凶神恶煞般从房彦藻的住处闯了出去。向前跑了没多远,负责接应的王二毛已经赶到,双方合兵一处,又陆续接上四处点火制造混乱的王飞、段清等,纠集成一团向外闯去。“死去吧你!”伍天锡人随刀走,先架住房彦藻尚在挣扎徘徊的身躯,然后用钢刀顺着脖颈一抹,登时房彦藻的人头给抹了下来。只见他,一手持刀,一手提着房彦藻的人头,凶神恶煞般冲向书房门口。房彦藻事先埋伏好的刺客还没等入内,一脚被他跟着珠帘劈翻了两、三个。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寨中央也乱了起来。“房彦藻造反了!”“救火,救火!”“房彦藻把大当家杀了!”纷乱的喊声在黑沉沉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凄厉。很快,夜空便不再是一片漆黑,聚义厅,仓库,马厩,山寨中几个重要场所纷纷冒起了火头。浓烟翻滚,将恐慌和混乱不断向四下飘散。
“爷爷是你们王大当家请来的救兵!”雄阔海怒吼,“弟兄们,给我上。这小子被房彦藻收买了。诚心不让咱们过去!”
此时的博望山大营,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几个主要将领,如贾强邦、秦德刚、周文强等人早已睡下,被吵醒后短时间内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无所侍从。一些当值的低级军官,因为手中没有王德仁颁发的信物,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调不动兵马,只得先往聚义厅方向跑,等着大当家做出决断。而底层小喽啰更是稀里糊涂,只有少数几个猜测到外边的混乱是被人故意制造而出,大多数喽啰居然真的相信是房彦藻在谋反夺位。毕竟有李密火并翟让的先例在,房彦藻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足为奇。
此刻,东方已经大亮。夏天的晨风带着野草的清香和露水的湿润,一阵一阵钻入人的鼻孔。众将领聚在一起,纷纷为昨夜的偷袭得手而感到庆幸。他们的目的达到了,经此一役,博望山再也没有听命与瓦岗的理由,运粮的道路畅通无阻。
“我等的就是你们王大当家。”程名振点点头,低声回应。
“这就是您房大人不对了!”程名振也突然冷了脸,嗓门瞬间提得老高,让屋子外的埋伏者都能清晰听见,“瓦岗军粮草甚多,却缺乏金银辎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窦家军治下连年战乱,百姓食不果腹。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两家贸易,以金银换粮草。与瓦岗军何损?与河南河北百姓何损?大人只想着不养虎为患,便闭眼不看瓦岗子弟军饷难筹,河北百姓嗷嗷待哺的现实,不有违你读书人的良心,与人谋者本分么?”
“房大人言重了!”程名振碰过茶水,轻轻放在身边桌案上。“我对大人的谋略,一向仰慕得很。有机会当面请教,实乃三生之幸!”
为此,瓦岗军上下颇有怨言。非但原来隶属于徐茂公的瓦岗内营作战时出工不出力,连素来唯李密马首是瞻的外营将士也是军心浮动。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守将越听越不对劲儿,闪出半个身子,探着脑袋询问。
“娘的,这个时候,哪来的狗屁印信!”雄阔海破口大骂,指望着从气势上把对方镇住,再度蒙混过关。
“放箭!”守将毫不犹豫地命令。连续两排齐射,将雄阔海等人迫退。“他是洺州军的雄将军!不会有假!”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有博望山的喽啰主动替雄阔海辩解。守将闻听,心中一惊,冲口大喊道:“拿下他,他才是真正的刺客!”
见到此景,程名振立刻火上浇油。一边毫无犹豫地向外冲杀,一边大喊:“房彦藻给过你等什么好处,值得你等为他卖命!瓦岗寨翟大当家,可就死在他跟李密手里!”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伍天锡跟着大声补充。
“程某今晚到此,也不是跟你争论来的!”程名振冷笑连声,“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人既然不愿帮忙,请允许程某将昨日送来的银两带回去!”
两百多博望山喽啰在失去了寨墙保护后,哪承受得起同样数量洺州精锐的前后夹击。顷刻间,队伍便土崩瓦解。伍天锡一刀将挡路的守将砍翻在地,然后又一刀劈开寨门门闩。王飞、段清两人合伙一用力,整个寨门轰然打开。
接连骗过了三道寨门,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寨门的守将是个老江湖。经验颇为丰富。站在木制的寨墙下看聚义厅方向的火头,就觉得今夜的事情发生的蹊跷。因此命令自己麾下两百多弟兄谁都不得轻举妄动,原地静候王大当家的指示。
眼睁睁看着程名振、王二毛等人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博望山的喽啰们居然连伸手阻拦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是雄阔海这个貌似憨厚的家伙骗了他们,带领大伙冲击了自家营寨。可到了王大当家面前,大伙跟谁去解释?谁有肯听大伙的解释?
“洺州?”博望山众喽啰看了他一眼,木然回应。随后,有人惨然一笑,举起刀来,跟在了下山的队伍后。
他奶奶的。老子为谁杀人啊。拿了银子回家是正经。房彦藻时王八蛋,李密是王八蛋,王德仁也是王八蛋。跟在这些王八蛋身后,早晚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各自回家,至少还能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啊!”房彦藻没想到程名振动手时如此利落,闪身欲躲,哪还来得及。先被银锭子砸了个七荤八素,然后被程名振的横刀扫中,满肚子坏水都喷射而出。
“不想死的分银子走人。想死的上来吃俺一刀!”伍天锡扯着嗓子怒吼。后退半步,陆续从新抬来的箱子里取出头盔,盾牌。分给程名振和自己草草穿戴。然后将房彦藻的人头往腰间一系,与程名振两个背靠着背,侧步从房彦藻的书房中杀了出来。
负责断后的王二毛见到博望山众喽啰个个六神无主模样,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对方地位尴尬。叹了口气,大声喊道:“如果无路可去,就跟着我们走吧。到了洺州,再做打算!”
程名振一看,就知道其他弟兄的攻击也都已经得手。大喊一声,“让路!各位后会有期!”与伍天锡二人彼此掩护,从死士中间透阵而出。众死士们互相看了看,忽然爆发出一声叫喊,低下头,迅速向银锭子冲去。
明晃晃的火把下,满院子大课银锭乱滚。房彦藻预先埋伏下的死士们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该先抢银子,还是先劫杀程、伍二人给房彦藻复仇。
“等,等王大当家!”几个小头目一听,吓得魂飞天外。他们已经被雄阔海所骗,已经无法再于博望山中容身。如果程名振为了向王德仁示好,将他们几个再交还回去。大伙非被千刀万剐不可。
“饶命!”不知道是谁率先跪了下来,重重叩头。紧跟着,所有小头目,还有在不远处做饭的博望山小喽啰都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请程大当家开恩,千万别把我等送回去。我等即便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程大当家!”
看看众人那幅惶恐模样,程名振忍不住哈哈大笑:“想哪去了,你们!你等既然跟了我,我怎能辜负你等。我等王大当家,只不过是有几句话跟他交代。想必,以我跟他的交情,他不会为了几百个喽啰跟我翻脸!”
“交情!”众喽啰更不明白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在人家家里杀人放火,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交情。这究竟是哪门子交情?
可望着挂在伍天锡腰间,尚在滴血的人头,大伙谁也没胆子反驳。只听着远处的马蹄声越追越近,越追越近。的、的、的的,犹如催命之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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