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兼而有之!”陈演寿也笑,一边咳嗽一边坦率地承认。“权力的滋味,如同醇酒,一旦尝过,就难以放得下!”
“可天下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位置!”陈演寿用屁股在御座上颠了两颠,笑容中露出一丝难得的调皮。“如今让你下来,恐怕你也舍不得!”
“朕清楚!”李渊苦笑着点头。“太子的性子过于随和,有恩而无威。所以你们宁可得罪太子,也不愿意得罪秦王!”
“世人皆有这么一天。臣不是神仙,当然逃不过!”陈演寿收起笑容,正色回答。“但是,陛下,臣有些话,希望早点跟你说清楚!”
“这我也清楚。不光是他,还有刘文静,段志玄,屈突通。世民这孩子,很会做人!”李渊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是令人玩味。
“陛下------”陈演寿低低地呼叫了一声,扭头回望。
“这个,朕也知道!”李渊长长地叹气。“但建成的性子太弱,如果背后没有什么压力,恐怕更不肯上进。朕的大唐,不能止步于朕啊。”
“怎么,舍不得手中权柄么?还是不放心朕!”李渊哈哈大笑,眼睛对着陈演寿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捉弄。
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却让陈演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老臣,老臣”他张开嘴,露出通红的牙齿,“老臣给陛下添麻烦了。”
“长孙顺德也一直在为秦王的复出奔走!”陈演寿看着李渊,目光炯炯。
“今日秦王复出被否,大伙紧跟着推荐的就是屈突通,如果不是裴大人抢先一步将主帅位置拿到手中,恐怕接下来,他们还会举荐段志玄。陛下,难道你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么?大隋天子,可就是杀兄取国的啊!”
“我知道!”李渊信手将自己喝茶的杯子端来,轻轻递到陈演寿手上,“你慢慢说,别着急。夜长着呢。而朕,跟你一样,早就过了贪睡的年龄了!”
“裴大人其实是在替秦王殿下出头!”陈演寿喝了口水,尽量连贯地说道。
“陛下别说笑话!”陈演寿知道李渊做不到,笑着摇头,“老臣也不图什么身后哀荣,老臣这辈子能遇到陛下,如同华骝得遇周穆,知足了,知足了!”
“老臣,老臣,咳咳,老臣不是那个意思!”陈演寿不停地咳嗽,声音听起来却有气无力。“老臣如今已经年过古稀,咳咳,咳咳,即便没病没灾,咳咳,咳咳,也该去阎王爷那边应卯了。千年老蔘据说有续命功效,问鼎逐鹿之时,说不定哪名大将会受伤。用到他们身上,肯定比给老臣糟蹋了更合适!”
这种君臣之间宛若兄弟的情意令人感觉很舒服,陈演寿闭着眼睛享受了片刻,缓过了一口气,幽幽地道:“臣是文官,身子骨跟廉颇将军比不得。这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心里早有感觉。臣估计,臣估计,今年重阳,陛下登高远望,身边插茱萸者就要少一人了!”
“不麻烦!”李渊轻轻摇头,“你为朕谋划了半辈子,朕该偿还你!”
“陛下待老臣恩重如山!”陈演寿无力地笑着,目光中充满了对人世的留恋。“所以,老臣当以国士报之。所以,老臣宁愿在临死之前,当一回恶人。”
“你不会死。朕不会让你死。”李渊抓住陈演寿的手,唯恐自己一放开,对方就会闭上眼睛。“太医,太医呢。该死的太医怎么还没来。救不回陈公,朕拆了你的太医院!”
“陛下,别麻烦了!”陈演寿轻轻微笑,很是为李渊的焦急而感到满足。“老臣听说,如果树的分支太茁壮,威胁到主干。有办法的匠人会削掉分枝的一些树杈,借此减弱它的生机,陛下,陛下如果…..”
说到这,他头往旁边一歪,溘然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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