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安,不要喧哗!”李建成扭过头去,狠狠瞪了鸣不平的人一眼。“刘武周乃豺狼之性,当然豁得出来。我等先前的布置太一厢情愿了,的确需要仔细斟酌!”“嘿嘿!程将军可是有名的九尾狐狸!”王君廓摸着自家脑袋低笑,言谈间,憨态毕现。
抱着这样的想法,卫士们不但叫来了薛万彻和冯立,并且将其他一干大小将领也都给惊动了,纷纷找借口往中军帐里凑。太子建成待属下素来宽厚,猜到大伙看热闹的心思,笑了笑,大声命令,“都倒一盏酒,站在边上吧。只准看,不准给双方支招。谁管不住自己嘴巴,就出去领二十大棍。”
冯立见势头不妙,赶紧附在李建成耳边低声进谏了几句。李建成点点头,改变进攻方向,转头向东,试图与兵出乐平的王德仁、陈良诚二人呼应。王君廓以大军与唐军纠缠,自己亲自提了五千骑兵插向王德仁和陈良诚所部兵马中间。先集中全部兵力击溃王德仁,随后兜头一棒,冲着陈良诚所部冲来。
李志安咬了咬牙,气哼哼退到一旁。李建成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陶甑,低声说道,“如果尉迟恭用兵如你们两人,孤肯定输了。只是本王不明白一点,你等真的忍心看太原城外化作一片废墟么?”
“末将不敢!”王君廓赶紧坐直了身体,大声回应,“末将只是觉得,此战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一二。如果太子以王某为将,王某愿领麾下弟兄先行一步,为大军探路!”
“是!”左右答应一声,迅速将推演战事的米筹木图摆放整齐。李建成命令王君廓和程名振两个入座,然后又一摆手,“取些酒水来,孤今天要跟王、程两位将军煮酒论兵!”
王君廓和程名振两个轻轻点头,然后又提了几条补充兵力折算规则,请太子殿下考虑。李建成斟酌了一下,都答应了。双方将各项规则、算法约定完毕,在木图上堆米为山,洒木屑为河,摆开阵势杀将开来。
周围的将领们看的两眼直冒火,若不是李建成有言在先,早就冲上来跟王君廓一较短长了。看到双方握手言和,纷纷开口总结经验教训。李建成沉默半晌,坐直了身体,正色问道:“若是事实如王将军这般推测,莫非此战我军很难取胜了么?”
“喔?”李建成回以一声沉吟。自打长城之战后,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了想,转头冲外边命令,“再去几个人,把薛万彻、冯立两个给孤找来。让冯立给孤做长史。薛万彻做仲裁!”
“没有!”王君廓很实在地点头。“但末将以为,要么不战,要战,一上来就倾尽全力,打尉迟敬德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接下来他的方寸也就乱了,我军更容易施展!”
左右答应一声,匆匆出去准备。王君廓受宠若惊,看了眼烫在木盘上的大幅舆图,然后又看了看信心十足了李建成,拱了拱手,轻笑着说道:“殿下也找个长史帮助参谋吧,否则,末将怕是要冒犯了!”
想到这儿,他收起急于求成之心,笑着说道:“这局推演,孤已经输定了,不必继续下去。但其中还有许多地方颇有疏漏,王将军可愿陪孤重新推演一次!”
“那,那好。末将需要请程将军做长史!”王君廓性子最受不得激,立刻大了胆子,低声回应。
如此以来,敌我双方的兵力就基本持平了。冯立智计百出,奇兵四起。王君廓俱是不管,拼着让唐军游骑骚扰到太原城外,也集中主力迎向李建成所部中军。双方在洞涡河南岸摆开阵势,再度“血战”。大唐武安县公薛万彻与车骑将军冯立一左一右,将“刘武周军”的两翼尽数击溃。无奈李建成所部中军受到的阻力太大,无法与两翼保持同步,因此又被“尉迟敬德”搬回战局。战事正酣时,刘武周麾下重臣“宋金刚”带领一支援军星夜兼程而来,直插唐军后背。红色陶甑往木图上“呯”地一落,只一千二百人,却令局势登时分明。
“应该如此!”李建成频频点头。他刚才之所以坚持让王君廓继续同一个话题,并非出于固执,而是想考一考王君廓到底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如果王君廓在自己设定的战场上依旧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来,那么,他关于敌军的动作推断也没必要相信。如果王君廓表现出了相应的实力,那样,他的话就应该被给予应有的重视了。
帐外的卫士答应一声,相视而笑。心中都暗道:哪来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包子,居然敢跟太子殿下伸手。待会儿且看他们怎么输的,也好拿去向弟兄们说嘴。
王圭使尽浑身解数,又是虚兵,又是疑兵,王君廓全不上当,再度死盯李建成所部中军不放。拖到最后,双方都无计可施了,只好算做平手。
“唐军烧自家民心,关刘武周何事?”王君廓笑了笑,傲然回应。“太原城那么结实,没有两万以上兵马,根本打不下来。至于城外百姓,可都是大唐子弟的家人,太子真的忍心将他们抢光,饿死么?”
“这个,这个就不太好说了。”王君廓又摸了下头盔,咧着嘴回应。“末将如果是尉迟敬德,就,就一定捡您想不到的地方出手。一打,就把唐军打得首尾不能相顾!”
按照事先约定的计算规则,一个骑兵战斗力相当于三个步卒。而王德仁部和陈良诚部,各自的兵卒都不满万。被王君廓来回一冲,立刻变成废子从木图上抹了下去。王君廓所部五千骑兵折算成一千,掉头回来进入自家大营,依然还有再战之力。
这个计策不能说差,但绝非李建成所能采纳。王君廓这等外人不知道他的太子地位早已被盯上了,他自己却已经食不甘味。点头夸赞了王伏宝几句,李建成将目光转向程名振,笑着问道:“程将军呢,如果你来指挥大唐兵马,此仗该如何打?”
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回应,“末将以为,太子殿下先前的谋划是个上策。只是如何将刘武周军调到我唐军期望的战场,还需费些斟酌!”
“嗯,的确如此。孤原本希望,幽州军和博陵军能够挥师向西,吸引刘武周和尉迟恭的注意力!”李建成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但这里与幽州、涿郡相距甚远,那边具体有什么动作,何时动作,都很难了如指掌!”
千里之遥,三路兵马协调如一谈何容易?程名振不丝毫不怀疑李建成有没有能力调动幽州军和博陵军配合自己,只想到双方的距离,就放弃了对这两路援军的奢望。如果不能将尉迟恭的注意力从南方吸引开,仗就非常难打了。此人勇武异常,对战机把握非常敏锐。当年裴寂同样领着优势兵力,却毫无悬念地败在他手底下。如今换了太子殿下做主将,未必能比老谋深算的裴寂指挥得更好。
想到老仆射裴寂和他临别之前的托付,程名振冲李建成轻轻拱手,“太子殿下,末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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