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浮华 (四 下)
鼓声如雷,轰得人摇摇晃晃。
石瓒和殷秋互相对方看了一眼,心中都猛然涌起一股寒流。他们有点后悔自己轻易出关追杀敌军了,如果龟缩不出的话,凭着虎牢关厚实的关墙,李世民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而现在,两军取胜的机会却被人为地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虽然他们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却失去了必胜的把握。
他们有些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不远处,唐军马甲上的纹已经清晰可见,如果他们此时再下令撤退,整个军阵就要瞬间崩溃。
那个风险,石瓒和殷秋都承受不起。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错就错。在野战中将唐军击垮。挥舞手中令旗,石瓒将二人麾下的所有骑兵都派了出去。同时派出大队的亲兵,立在阵前,将逃回本阵的士卒当场砍翻。
“这交给你,我去对付姓李的小子!”殷秋咬了咬牙,调集身边全部护卫,亲自带领他们冲向自家军阵核心。唐军的攻击力太强了,石瓒派出的五千轻骑也许只能起到阻挡敌军脚步作用。但带着数千名亲卫,他却足以在这段时间内,将李世民剁成肉酱。
只要李世民一死,此战的结果就毫无悬念。窦家军将获得一场损失空前的惨胜,但惨胜毕竟也是胜利,总好过在人数不及己方十分之一的敌军前,狼狈逃走。
“鼓来!”石瓒把手一伸,从部将手里接过鼓槌。抡开胳膊,向一人多高的战鼓敲去。“咚,咚,咚!”不肯让唐军的战鼓专美于前,窦家军的战鼓也疯狂地响了起来,烧热所有人的血液。
石瓒不忍再看下去了。落马的大多数都是他和殷秋地嫡系。弟兄们明知不是唐军的对手,还在努力用生命为袍泽争取机会。扭转头,他一边奋力擂鼓,一边查看本阵的情况变化。他看见殷秋在努力追赶,但始终无法合拢被李世民等人冲开的缺口。上前拼命的人太多了,反而阻挡了殷秋的路线。李世民凶猛如虎,亦狡诈如豺,他不肯跟殷秋接触,而是不断地在阵中转变方向,不断地制造缺口,一步步向军阵的最后方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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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不住他们!”有人哭喊。
“咚咚咚咚咚!” 石瓒的手臂也不停挥舞鼓槌。铠甲精良又怎么样,训练有素又怎么样?凭什么这天下就必须姓李,大家都在逐鹿问鼎,凭什么姓窦的就要向姓李的屈膝投降?
低级军官果断地执行战场军纪,却无法阻挡恐惧的继续蔓延。李世民等人的战马前瞬间松动,挡在去路上的窦家军士卒纷纷闪避。刀锋闪闪,越冲越快,终于,一道闪电般从窦家军的大阵中劈了出来,刺痛所有人眼睛。
“破阵!”李世民高高举起长槊,如醉如痴。自从十四岁起,他就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自己能引领士卒,在万马军中纵横驰骋。那年,他认识了一个朋友,亲眼看着他越过辽河,杀得高句丽人望风而溃。那年,他忽然发现原来战争的滋味居然是如此甘美,你冲向敌人,看着他们在你眼前战栗,躲闪。试图还手却根本无法将你伤害。而你,毫无犹豫地杀死他们,用他们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荣耀。
他们彼此间互不相识,也没有任何仇怨。太平年代,偶尔走过对方的家门,也许会进去讨口水喝,聊几句家常里短。但今天,他们却使出浑身解数,夺走对方的生命。仿佛是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杀戮般,毫不犹豫。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殷秋气得双眼冒火,在马背上大声呼喊。窦家军的士卒非常忠勇,明知冲上前必死,还前仆后继地往李世民身边冲。可双方的武艺、装备以及配合方面的差距不是光凭着勇气就能弥补的。特别是李世民身前身后那几个护卫,简直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凡是试图靠近李世民者,无不被他们刺于马下。
反观石瓒麾下的骑兵,装备就简陋的可怜了。大部分人连长槊都配不起,仅仅是将步战用的硬矛截短来充数。少部分人拿着缴获来的马槊,却都是相对廉价的硬杆。抓在手里难以掌握平衡不说,侥幸戳中了对手,万一掌握不好手心松紧的分寸,反向冲击力就会完完全全落在自家手臂上,轻者胳膊脱臼,重者直接冲落马下。
“整队”“整队!”程知节大声喝令,同时收起战斧,,将一面红色的战旗奋力展开。“哗啦!”代表着李世民身份的帅旗迎风招展,猎猎如火。已经冲入敌阵的,和即将冲入敌阵的飞虎军士卒催动坐骑,从各个方向朝这面大旗下汇聚而来。所过之处,画出一道道死亡血线。
几名士卒从侧翼扑上,被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两个槊刺锏打,陆续杀死。“别恋战,破阵!”程知节在背后大声提醒,顺便举起战斧,挡住射向李世民的一支冷箭。有名窦家军士卒瞅准机会,举着盾牌滚向程知节的马腹。没等他滚到攻击位置,一支长槊从程知节背后飞来,将其钉在了地上。
“诸君,还能战否?”李世民朝身边的袍泽笑了笑,然后大声询问。
越来越多的人落于马下,越来越多的战马失去了主人,在沙场上厉声悲鸣。尘如烟,血如雨,天边晚霞似火。无数生命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无数灵魂交织着冲上半空,看着已经死去和快要死去的同胞,默默无语。
惨重的伤亡面前,终于有人胆怯了。哭喊着丢下兵器,转身逃向阵外。先是几个,然后是几十。他们不但阻挡了殷秋的追击路线,而且将恐惧一点点扩散出去,越传越广。
“大夏!”新一波窦家军骑兵踏着袍泽的遗体冲上去,用胸口堵住对方的路线。如扑火飞蛾,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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