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见他喝完,才缓缓道:“朕久居深宫,耳目不及你们镇抚司聪明,这天下之事,好多个都不清楚,比如辽东。”

魏忠贤握住汤碗的手猛一颤抖,手中碗差点掉了下去。饶是魏忠贤这样的老江湖,此刻也一脸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泰昌皇帝没有给九千岁平复情绪的时间,忽然大声喝道:

“给朕说说,袁经略到底是怎么死的?!”

魏忠贤连忙又要跪在地上。

“起来回话!”

魏忠贤忐忑不安道:“陛下,臣听闻袁经略不顾民意,招募建奴入城,以致酿起民变,袁经略和张御史被乱民残害,幸而平辽侯雷厉风行,凶手已然伏法,前几日首级转交兵部,已由兵部验过了····”

不等说完,便被泰昌皇帝打断。

“袁经略精敏强毅,用兵非所长,也算是国之干臣,去辽东给朕办事,竟莫名其妙被人杀了,我大明两百年,何曾有过这种事?”

魏忠贤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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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东厂上次也有人死在了开原,这武夫杀建奴厉害,杀自己人也不差啊!听闻开原还募兵,这武夫是想作甚?想做李成梁,他够格吗!”

魏忠贤汗如雨下,伏地不起。

“朕登基之后便给辽东补发兵饷,给开原兵将加官进爵,不是要养虎为患,只是念及将士们征战辛苦,当然,还有看你的薄面。平辽侯却好像并不领情,直到现在,还迟迟不肯入京觐见!不肯见朕!魏公公!”

魏忠贤连忙抬头,诚惶诚恐。

“听说,你与此人结拜金兰,你还是他大哥?朕孤陋寡闻,从没听过,武将可以与中官结拜的,真是长了见识啊。”

“臣有罪!”

魏忠贤脑袋撞地,咚咚两声过后,面前金砖被九千岁撞断,血水缓缓流淌。

李康妃吓得尖叫起来,李庄妃也是容失色,不过没哭出声来。

泰昌皇帝冷笑:“这招,也是你从那武夫那里学来的吧?砸碎一块砖算什么,你不如把这金銮殿给朕拆了!”

“奴婢不敢!”

魏忠贤大恐,汗如雨下。

他和刘招孙结拜时,刘只是个小小参将,没想短短半年功夫,竟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帝派使者入辽东,他竟把人杀死,杀人便罢了,连京师也不来了,难免皇帝会有疑心·····

眼下连累自己被皇帝责骂,听皇帝这口气,分明是动了杀心。

说到底,魏忠贤只是皇权之下的一条狗,皇帝要对付刘招孙,他再怎么为难,最后还是要去做。

“父皇在世时,刘总兵还算规矩,辽东的事办得明明白白,朕继位这几个月,开原越发没规矩了,辽西缙绅弹劾他与民夺利,侵占田亩,殴打缙绅,走私贸易,欺凌州官····这倒也没什么!没想这回竟然把辽东经略杀死,上月朕已让内阁先生每(们)下诏,召平辽侯入京,朕要当面质问他,袁应泰是怎么死的?朝廷命官死在辽东,死在他的辖区,他当如何解释!他只借口说伤病在身,军务繁忙!真是岂有此理!”

泰昌皇帝拍案而起。

他一口气说的太多,上气不接下气,李康妃连忙递过来茶杯,朱常洛接过喝了,目光才渐渐凝聚。

“你回去吧,知会户部兵部,既然建奴已经重创,这辽饷,也减一半,而且要先发给辽西祖大寿,再转向辽东。”

这分明是皇帝要提拔辽西祖家,制衡开原军。

“魏公公,以后,好好约束你这些小弟,建奴未灭,朕还离不开他,不过,若有下次,决不轻饶,朕连你一起杀!”

魏忠贤连连点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朱常洛倦意袭来,挥手让魏忠贤退下。

魏忠贤向皇帝行礼跪拜,又向两位贵妃行礼,佝偻着身子缓缓退出乾清宫。

刚出宫,九千岁便像换个人般,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恢复凌厉。

“去东厂。”魏忠贤坐进马车,对手下的管事说了一声。

管事马上恭敬道:“是,厂公。”

马车很快启行,魏忠贤攥紧拳头,回想皇帝刚才说的话,魏忠贤自己细细回味,这几个月下来,他的拜把兄弟做的确实有些过火,在辽东杀人抄家就罢了,连皇帝派去的人也要动,难道不知道新皇对他这个军头已有了戒备之心吗?!

他自然知道袁应泰张铨他们在辽东做的好事,两人相互勾结,想要从刘招孙手里敲诈一笔银子,所以才借口查熊廷弼,想要威胁他的拜把兄弟。

平心而论,这手段虽然下作,但也不算什么稀奇,言官御史与地方军头之间,本就是这样的利益交换关系,从李成梁时代就是这样的。正常情况下,只要刘招孙肯足额缴纳“封口费”,任凭他在辽东做土皇帝,也没人管他。

可是没想到,他这个贤弟竟然坏了规矩,而且还坑了自己一次,把那两个跟随辽东经略出关的锦衣卫也杀了。辽东经略和厂卫死在辽东,死在开原,刘招孙胡乱找了个借口,把罪责都丢给了暴民,眼下皇帝召见,开原总兵竟不入京城,这不仅是打东厂的脸,更是侵犯皇权,赤裸裸的挑衅。

魏忠贤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他原本想着和这位结拜兄弟一起捞钱,排挤东林和其他党派,可是从没想过要掀桌子造反啊。

马车缓缓而行,到了京师东华门外,快到东缉事厂,望着路旁站立的东厂档头,这些人都是从锦衣卫抽调的,皆是锦衣卫中挑选出来最凶狠狡猾者,京城百官只要听到东厂二字,都会下意识双膝发软,因为被这些人盯上,少说也要脱一层皮。

“兄弟乱我兄弟者,必杀之!”

马车从东厂西南的门道进入,在院中停下后,魏忠贤拍拍扶手,外边的管事打开侧门,几个大档头扶着魏忠贤从马车上下来,周围跪下数十名档头齐声道:

“叩见厂公!”

魏忠贤大手一挥,昂首走入大厅。

“招沈炼过来!”

注:

1、李庄妃,明光宗朱常洛妃嫔之一。为人仁慈,沉默寡言。不如李康妃得宠,后天启帝即位,乳母客氏亦仗着天启帝昏庸而为非作歹,残害女眷,李庄妃在生活上亦遭受到苛待。最终,李庄妃因不满客氏恶行而在天启四年十月二十六日气郁而死,年仅三十七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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