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身子晃了晃,扶住门框。

叶姑姑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太妃,奴婢扶您坐一坐。切莫忧思过度,身子要紧啊....:

满室臣工尽皆跪在地上:“太妃节哀,保重身子。”

太妃摇摇头,甩开叶姑姑的手,手撑著门框,看了看昌寧宫外的天空。

许久,才说道:“兄长惨死,吕家男丁,只剩下一个疯癲的老父和两个侄儿。哀家若不去,吕家灵前,何其淒凉!”

“太妃三思!”

“哀家心意已决。”太妃的声音不高,但已不是商量的语气,“百善孝为先,父亲病倒,兄长逝,哀家若为了一己之安危,而龟缩於宫中,连灵前致祭都不敢,何以面对天下臣民?何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询问:“禁卫统领何在?”

“末將在!”一名身披玄甲、面容刚毅的將领出列。

“点一半禁卫精锐,隨哀家出宫。沿途清道,大將军府內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务必確保万无一失!”太妃的目光锐利如刀,“圣人年幼,留在宫中,由中书令辅佐、叶姑姑照料,处理日常政务。无哀家手諭,任何人不得擅离宫禁!”

“母亲!”圣人扑到太妃膝前,泪眼婆娑,“儿子也要去送舅舅———”

太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地將圣人搂入怀中,吻了吻他的额头,再放开他。眼中是深沉的痛楚与决绝:

“你是圣人,是天子。天子无家事,你坐镇中枢,稳住左丘家的江山,便是对舅舅最大的告慰。”

翌日,天色阴沉。

叶姑姑扶著太妃走出昌寧宫门时,太妃突然驻足不前。

“太妃?”

太妃思付了片刻,又独自退回內殿,取出一把剪子,沿著被褥的边缘,一下一下地剪开。手伸进被褥中央,摸索了一阵,从里面取出一个泛黄的信来。

捏著信的手指渐渐泛白。半响才微微鬆开,指尖恢復了血色。

她將信仔细折好,妥帖地揣入怀中,匆匆离开昌寧宫。

朱雀大街被肃清一空,往日繁华喧囂荡然无存。沉重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压抑的迴响。两队玄甲禁卫手持长戟,神情肃杀,如同两道冰冷的铁流,护卫著中间那辆素白帷慢的凤。

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百姓从门缝里窥探,也被那肃杀的气氛嚇得立刻缩回头去。

凤攀內,太妃一身素白麻衣,未施脂粉,沉静地闭著眼。

大將军府门前,早已是白幡如雪,哀声一片。

府门大开,身著丧服的僕役跪迎两侧,个个神色悲戚凝重。

太妃在內官扶下步下凤,径直步入府內。她没有先去灵堂,而是转向偏厅。

偏厅內,桑子楠被两名禁卫死死按著跪在地上。短短一日,他仿佛被抽乾了精气神,脸色灰败,眼神涣散,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太妃在厅中主位坐下,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抬起头来。”

桑子楠颤抖著抬起头,对上太妃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瞬间如坠冰窟,牙齿咯咯作响:“太妃饶命——.饶命——”

“药,从何而来?为何隱姓埋名?”太妃半眯著眼,声调没有任何起伏。

“太妃明鑑!草民隱姓埋名是怕人知道草民是桑林生之子,忌讳不肯用草民的药方。”桑子楠涕泪横流,不住磕头,“这药方是草民精心研究的活血化神药。大將军用了多次,疗效显著,府中之人皆可作证。草民只想立下大功,换得父亲一条贱命,怎敢给大將军下毒?求太妃明鑑!”

一旁的內官將管事献上的药方递到太妃手中。太妃捏著纸张看了看:“你的药方?”

“是、是,是草民的药方。”桑子楠砰砰地磕著头,额头上很快青紫一片,渗出血丝,

太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待他磕头磕累了,才淡淡开口:“带下去。押入典监司最深处的黑牢,无哀家手諭,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禁卫立刻將瘫软的桑子楠拖了出去。

处理完桑子楠,太妃这才起身,在眾人簇拥下,走向停放灵枢的正堂。

沉重的楠木棺停在灵堂中央,四周白烛高烧,香菸繚绕。吕蒙的夫人万氏和两个儿子,皆一身重孝,跪在灵前哀哀哭泣。前来守灵的將士和百官都穿著素服跪在堂外。

太妃一步步走向棺:“兄长,妹妹来送你一程一—”

她走到棺柠前,想要看看兄长的遗容,却发现棺的盖子已经盖上了。

候在一旁的顾映兰上前道:“太妃,大將军浑身伤口崩裂,无法如常观瞻,这才盖了盖子。”

太妃眼眶布满血丝,闻得此言,眼泪不住地流著。最后,顾映兰递上三柱清香,她颤抖著手接过,在摇曳的烛火上点燃。

就在她准备躬身行礼之际一“—”一阵低沉、嘶哑,如同野兽磨牙般的笑声突元地在灵堂侧后方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声音惊得心头一跳,循声望去。

老將军不知从哪里跑来,整个人神志不清,满脸血污,身上穿著一件沾满污渍的中衣,手里拄著他那杆沉重的银枪,摇摇晃晃地站在侧门阴影里。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巨大的棺,脸上没有任何悲伤,却是满满地好奇,像是不识得棺是何物一般,几次伸手要去打开棺。

“爹!”万氏嚇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不是晕了吗?怎的又醒了?”

刚才还庆幸公爹晕倒了,想不到这个时候,突然又醒了。

这不是来添乱吗?

两个孙儿带著几名僕役慌忙上前阻拦。

“父亲!”太妃悲痛地开了口。

老將军这才看到了太妃,愣了一愣,才咧著嘴,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

“芳儿一一”他伸出手指挥了挥,示意她快出门去,“你去叫一声晏將军,叫他来家里吃饭。

我让你哥给他揪面片子。”

晏將军?

跪在堂外的人面面相。

太妃身子雾时僵直。

当著百官眾臣的面,怎么能提晏?

好在一旁的管事阿贵儿接过话头:“老將军,顏指挥使不在家,他出远门了。”

老將军憎懵懂懂地看著阿贵儿:“晏將军打仗去了?”

“不是將军,是指挥使,”阿贵儿无可奈何地道:“顏指挥使打仗去了!”

“怎能不叫我?快拿我的战甲来!”老將军握紧银枪,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去。

人走远了,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出征之歌:

“饮酚酿,踏金履,再升织官锦——”

“棲鑾下,诵羽,步步踏青云一—”

太妃听见这歌,脸色愈发难看。这歌她小时候在晏军中听到过。父亲这么胡乱唱下去,万一有人知道,就麻烦了!

阿贵儿要跟著去找老將军,又折返回来求太妃:“太妃,可否请桑大夫来瞧瞧,之前吃她给的药,老將军都好多了,这一停药,又到处乱撞,伤著奴婢们倒是小事,老將军满脸满身的伤,若有个闪失......"

太妃看向顾映兰:“桑落呢?”

顾映兰將丹溪堂失火之事说了:“此事確实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太妃站在屋中央,冷笑一声,“来人,带一百人,去將丹溪堂围了,把桑落给哀家带过来,绑也要绑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市言情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