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江行舟的借刀杀人术!

战鼓声余韵未绝,杀气凝霜盈野。

十万羽林军阵前,陷入一种死寂般的肃穆。

无数道目光一灼热的、期待的、紧张的、甚至隱含忧虑的—一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聚焦在中军大之下。

那里,青衫玄甲的征西大元帅江行舟,渊渟岳峙,仿佛是整个庞大战爭机器的唯一核心。

只见江行舟缓缓抬起右手,手中那面象徵著生杀予夺绝对权威的赤色令旗,在带著硝烟味的晨风中微微颤动,牵动著所有人的心弦。

他目光如冷电,缓缓扫过摩下眾將一张张或刚毅、或紧张的面孔,最终,竟定格在了身旁那位金甲紫袍、官威犹存却面色阴鷙的副帅一尚书令魏泯的脸上!

下一刻,他清越而沉稳的声音,不高,却似蕴含著金石之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军:“副帅——魏泯听令!”

“哗——!”

这道命令,並非指向对面的敌军,却仿佛一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己方高级將领阶层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几乎所有听到这句点將的將领,无不勃然变色,心头剧震!

一些资歷较老的將领下意识地交换著惊疑不定的眼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那些素来沉稳的军中宿將,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骇然地投向中军方向!

魏泯本人,更是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头,死死盯住身旁的江行舟,那双惯於在朝堂之上洞察风云的老眼之中,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被当眾羞辱的愤怒、位尊受辱的滔天屈辱以及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所充斥!

他魏泯是何等身份?

当朝尚书令!

六部百官之首!

论品级,是江行舟不折不扣的顶头上司!

平日里在紫宸殿上,只有他魏泯对江行舟发號施令、甚至暗中打压的份儿!

何时轮到他江行舟,而且是在这三军阵前、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直呼其名,如同对待寻常裨將一般,公然下达军令?!

这早已超出了简单的调兵遣將!

这是赤裸裸的权势宣告!

是毫不留情的下马威!

是將他魏泯数十年积累的官威尊严,毫不客气地踩在脚下,向全军將士,尤其是向那些出身门阀、心思各异的將领们,宣告谁才是这支征西大军唯一且绝对的主宰!

一股混杂著羞辱与暴怒的炽热血气,直衝魏泯的顶门!

他的脸颊瞬间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白的鬍鬚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握著韁绳的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將坚硬的马鞍捏出痕跡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厉斥,呵斥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狂妄之徒!

然而—

当他的目光撞上江行舟那平静无波,却深邃如寒潭、带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严的眼神时;

当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十万將士那无声却沉重如山的注视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时;

当他猛然想起离京时陛下亲授江行舟天子剑,以及那“临阵畏缩、违令不遵者,先斩后奏”的严苛圣諭时————

他满腔的怒火,如同被万丈冰渊瞬间吞噬,熄灭得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与一种深沉的、面对绝对权力时的无力感!

军法如山!

帅旗之下,唯有统帅!

此刻,在这战场之上,他魏泯的首要身份,是征西大军的副帅,然后才是那个在洛京煊赫的尚书令!

若他此刻抗命不遵,便是公然挑衅主帅权威,动摇三军士气!

江行舟完全可以藉此良机,以雷霆手段依军法行事!

甚至请出那柄象徵著皇权的天子剑!

届时,他魏泯不仅一世英名扫地,恐怕连性命都要断送在这长安城下!

好狠辣老练的手段!

好精准凌厉的算计!

江行舟这是刻意选择在决战开启的剎那,拿他这位地位最高的副帅开刀,杀鸡做猴,以確立其不可动摇的统帅权威!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利得失、生死荣辱的念头在魏泯脑中疯狂交锋。

他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青红皂白交替变幻,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一声从牙缝里极其艰难挤出的回应,声音嘶哑乾涩,仿佛每个字都带著血丝:“末將————在。”

这一声“末將”,如同九天落下的无形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將领心头!

所有人都彻底明白,从这一声开始,在这支征西大军中,江行舟的权威已被推至顶峰,再无任何人可以挑战!

连位极人臣的尚书令魏相,都不得不低头自称“末將”,还有哪个將领敢有半分迟疑和违逆?!

江行舟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魏泯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目光,神色依旧古井无波,手中赤色令旗沉稳地向前方巍峨的长安西门一指,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重重敲在魏泯和所有將领的心上:“命你率领左翼前锋三万將士,即刻对长安西门,发起首轮攻势!”

“务必不惜代价,打开缺口,力爭拿下城门!”

“未有本帅金令,纵战至一兵一卒,亦不得后退半步!”

一不得有误!”

“轰!”

魏泯只觉得一股腥甜之气直衝喉头,眼前阵阵发黑,气血翻腾难以自制!

让他这个年过半百、养尊处优的堂堂尚书令、文官领袖,去亲自带队衝锋,攻打天下有数的坚城?!

这哪里是委以重任,分明是把他往刀山火海里推,往死路上逼!

攻城之战,向来是战爭中最为惨烈、伤亡最重的战斗,而这首轮攻势,更是十死无生、用以试探和消耗的炮灰之举!

失败几乎是註定,即便侥倖不死,也必然威望扫地!

江行舟此举,分明是要借黄巢叛军这把刀,来除掉他这个朝中最大的政敌,至少也要极大削弱他的势力和声望!

“你————江行舟!你————!”

魏泯目眥欲裂,气血攻心,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將这层遮羞布彻底撕碎!

但江行舟那冰冷如实质的目光,以及身后无数双或同情、或冷漠、或期待他出丑的眼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將他牢牢束缚。

他死死咬著后槽牙,牙齦甚至因过度用力而渗出了咸腥的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如同风箱,半晌,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低吼:“————末將————遵令!”

说完,他猛地一拉韁绳,狠狠抽打马臀,调转马头,再也不看江行舟一眼,朝著左翼军阵疾驰而去!

那金甲紫袍的背影,在初升的日光下,却显得无比狼狈与落寞,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刻骨的怨毒与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决绝!

“左翼前锋营!全体听令!”

魏泯衝到左军阵前,嘶声怒吼,试图找回最后一丝属於尚书令的威严,“隨本官—攻城!”

“咚!咚!咚!咚!”

代表著死亡衝锋的进攻战鼓,如同催命符般疯狂擂响!

三万被点到的羽林军士卒,虽然大多心中恐惧忐忑,但军令如山倒,只得在各自主將的督促下,硬著头皮,扛起沉重的云梯,推动笨拙的攻城车,如同被驱赶的潮水般,发出混杂著恐惧与壮胆的吶喊,涌向那座如同巨兽般矗立、散发著死亡气息的长安城墙!

惨烈无比的长安攻防战,竟以这样一种充满內部权力倾轧与冷酷算计的方式,血腥地拉开了序幕!

江行舟稳坐於中军帅旗之下,面无表情地注视著魏泯率军冲向城墙的决绝背影,自光深邃如夜,无人能窥探其內心深处丝毫波澜。

他此举,堪称一石三鸟的阳谋:既在阵前彻底確立了自身无可挑战的统帅权威,震慑了所有心怀异志者;

又將魏泯逼入了绝境一若魏泯战死沙场,是为国捐躯,名正言顺地清除了內部最大的政治障碍;

若魏泯畏战退缩,他便可以手持天子剑,以军法將其正法,同样除去心腹大患;

即便魏泯侥倖成功,甚至攻破城门,那也必然是用三万精锐和无数叛军的性命换来的,极大地消耗了守城敌军,为他后续的总攻,铺平了道路。

无论结局如何,他江行舟,都將是最大的贏家!

好精妙深远的算计!

好果决狠辣的手腕!

而此刻,长安城头,黄朝看著城外蜂拥而至的官兵,尤其看清了那面熟悉的“魏”字帅旗,青铜面甲下先是一愣,隨即发出了狰狞而快意的大笑:“哈哈哈!魏老狗!是你来送死!来得好!老子先拿你这颗人头,来祭我黄朝大旗!”

血腥的攻城战,正式开始!

“杀—!杀上城头!赏千金,官升三级!”

伴隨著震天动地的战鼓与撕心裂肺的衝锋號角,惨烈至极的长安攻城战,正式拉开了血色的帷幕!

尚书令魏泯,这位久居洛京庙堂、执掌天下文官、惯於在奏章与权谋间纵横捭闔的百官之首,此刻却极不协调地身披沉重金甲,手持调兵令旗,被亲兵簇拥著,立於距离城墙足有一箭之地外的安全高坡之上。

然而,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丝毫不见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与沉著,只有无法掩饰的慌乱、焦躁,以及一丝深埋眼底、却不断滋长的————对眼前这血肉磨盘的恐惧!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指挥数万大军进行如此残酷惨烈的攻坚战!

.

这与他在紫宸殿中,凭藉言辞机锋、党羽势力进行弹劾攻訐的权术博弈,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真实的修罗场,每一声惨叫都代表著生命的消逝,每一寸土地的爭夺都浸满了鲜血!

“左翼前锋营!听我號令!”魏泯声嘶力竭地吼叫著,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压过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以及兵器碰撞的鏗鏘,“分————分成前、中、后三军!轮番梯次进攻!畏缩不前者,督战队立斩!”

他的命令,听起来似乎遵循了兵书上的教条,显得有条不紊,实则僵硬刻板,严重缺乏对战场瞬息万变形势的敏锐洞察和灵活应对。

他远远躲在安全距离之外,根本无法清晰观察前线具体的战况细节一哪里是防守薄弱点,哪里需要加强兵力,哪里攻势受挫需要调整。

他只能凭藉模糊的视野和脑海中有限的兵书记忆,进行想当然的指挥。

各营將领接到这般模糊而脱离实际的命令后,往往面面相覷,无所適从,导致部队调度出现混乱,进攻的节奏被打得七零八落,无法形成持续有效的压力。

然而,更致命的,是攻城战本身那超乎想像的残酷性,它彻底击垮了这位文官领袖的心理预期,也远远超出了许多养尊处优的羽林军勛贵子弟的心理承受极限!

“放箭!给老子狠狠地射!射死这些朝廷的鹰犬!”长安城头,叛军的大小头目们声嘶力竭地吼叫著,挥舞著兵器。

儘管他们本质上是乌合之眾,但此刻凭藉高大的城墙、堆积如山的守城物资以及困兽犹斗的疯狂求生欲,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霎时间!数以万计的箭矢,如同遮天蔽日的死亡飞蝗,带著刺耳的尖啸,从城垛后面密集地倾泻而下!

箭雨覆盖了城墙前的大片区域!

“举盾!快举盾!密集阵型!”冲在前方的羽林军基层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但叛军的箭矢来得太快太密!

许多士卒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盾牌举起的速度跟不上箭矢落下的频率!

“噗嗤!噗嗤!噗嗤!”

利箭穿透皮肉、撕裂鎧甲的声音,瞬间成为战场的主旋律!

锋利的三棱箭,轻易地撕开了羽林军制式的皮甲,甚至一些工艺粗糙的铁甲片!

冲在最前面的精锐士卒,如同遭遇狂风暴雨的成熟麦穗,成片成片地惨叫著倒下!

鲜血如同泼墨般溅洒在焦黄的土地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瀰漫开来,令人作呕!

“顶住!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斩!”负责督战的將领眼睛血红,挥刀狠狠砍翻了两名被嚇破胆、试图转身逃跑的士卒,试图用血腥手段稳住阵脚。

在督战队的钢刀威胁下,残存的羽林军士卒勉强维持著濒临崩溃的阵型,扛著沉重的云梯,踏著同伴的尸体和滑腻的血泊,终於艰难地衝到了巍峨的城墙脚下!

然而,对他们而言,真正的人间地狱,才刚刚揭开帷幕!

“倒滚木!砸死他们!”

“泼金汁!烫死这些官狗!”

城头上,叛军发出了野兽般的兴奋嚎叫!

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表面布满狰狞铁钉和倒刺的巨大滚木,被叛军合力用撬棍推下城墙!

这些沉重的毁灭之物带著恐怖的动能,沿著云梯和城墙表面轰隆隆地碾压而下!

但凡被擦中、撞到的士卒,无不是筋断骨折,甚至被直接砸成肉泥,场面惨不忍睹!

紧接著,更恶毒的攻击降临一一口口大锅內烧得滚烫、恶臭扑鼻的“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混合液,和滚热的热油,如同恶毒的瀑布般朝著城下倾泻!

被泼中的士卒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悽厉惨嚎,皮肤瞬间起泡溃烂,严重的当场毙命,轻者也彻底失去战斗力,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其状之惨,足以让任何目睹者心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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