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周宇的“可行”二字，比任何世界级专家组的论证都更有分量。
李副司长深吸一口气，他迅速变回了那个精明的行政领导。
既然事情已快要成为板上钉钉的国家战略，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个“星际航行学院”披上合法的外衣。
“立项討论会是必须的，卫总，您儘快安排科技中心牵头，我们会从教育部派驻专人。”
李副司长快速地说道，语气已经带著果断了：“但同时，我们必须立即启动学院的行政审批流程，星际航行学院这个名字太科幻了，短期內公眾很难接受，涂教授，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先用一个保密代號，或者掛靠在一个现有的一级学科下？”
涂教授刚才被林毅的激动点燃，现在虽然冷静下来，但眼神依旧是兴奋的红色，他扶了扶眼镜，开始进入学术框架的重构模式。
“掛靠是不行的，它的知识体系具有顛覆性，无法简单归类。”
涂教授断然否决：“但为了避开短期內的审批冗长，我们可以借鑑军工体系和特种人才培养的模式。”
“我提议，学院初期名称可定为，未来工程与空间载荷技术学院，隶属於某重点高校，享受国家特殊人才培养机制，对外严格限制招生信息。”
涂教授手指在桌面上虚画著，“同时，我们要立即组建教材编撰小组和师资调配小组。”
“周院士，您和林总师的技术资料，就是我们最核心的教材，我们需要將这些顶尖的工程数据和物理原理，反向推导出適应本科和硕士阶段学习的基础理论和课程大纲。”
涂教授忽然看著周宇，语气中带著一种知识分子的焦虑：“周院士，我们现在有一个更直接的矛盾，时间。”
“就算是按照特事特办的流程，行政审批、师资调配、教材编写、再到招生宣传，至少需要一年半，而您刚才说————”
他似乎在確认那个让人心臟停跳的工期：“轨道舰的工期，只等人才到位？”
“船体的材料和动力部分，真理联盟已经有基础方案了，我们船体结构可以在两年內完成主体建造！如果人才不能同步，那造好的船就只能停在船坞里，这是巨大的资源和时间浪费！”
李副司长听完，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起来。
“两年？！”李副司长失態地喊了一声，双手揉搓著自己的头髮，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会，而是在参与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而他负责的教育系统，是最大的短板。
“两年时间，我能让行政流程走完，但培养人才的周期是自然规律啊！”
李副司长苦恼地说：“四年制本科，五年制本硕连读，这是人类数百年高等教育总结出的规律！”
“就算我们夜以继日地编撰教材，能將四年知识压缩到两年，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十个月？时间上太紧了，估计连学院都没法筹备！”
他说完后，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寂，他本是一句焦急中的戏言，却发现周宇、卫宏和林毅三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周宇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他看了看卫宏，卫宏无奈地耸了耸肩，知道瞒不住了。
“李司长，您刚才的这个比喻————”周宇轻笑著，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有预见性。”
“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学院名字就叫星际航行，简单易记。
其他人无奈对视了一眼。
周宇放下茶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那么，我现在就来解决你们最担忧的时间问题。”
“成立新学院流程需要费很长时间，对吗？”
伸出手指，开始计算：“首先是校內论证和主管部门批覆，接著是教育部备案、学科目录调整、专家组评审，还要走发改委的预算审核。”
“就算是走绿色通道，加上编制审批，没有一年半到两年，我们根本拿不到正式的招生牌照，更別提爭取到相应的国家资源倾斜了。”
“一年半到两年。”周宇重复了一遍，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发出了有节奏的“篤篤”声。
他沉思了几秒，抬起头时，眼神中已经有了决断。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慢了，我需要第一批学员在六个月內完成选拔，一年內完成基础的超高速强化训练。”
周宇平静地说出了一串令人咋舌的时间表，隨后拋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提议，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样吧，我们不新建，我们直接改造。”
周宇看向李副司长：“不如將现有的一所工程类重点学院，直接调整为星际航行学院，这样，我们可以绕过繁琐的新学院审批环节，直接进入学院职能及学科目录调整的快捷通道。”
话音落下，李副司长端著茶杯的手又抖了一下，太狠了！
周院士这是直接从现有的体系中抢资源、抢编制啊！
涂教授却一下子醍醐灌顶，他猛地一拍桌子，这次不是反对，而是赞同。
“好办法！”涂教授激动地说，“我们只需要向教育部递交一个特殊战略学科重组与更名申请，走高级別人才培养通道，时间至少能节省三分之二！”
“学校的行政框架、財务体系、基础设施都是现成的，我们只需要进行课程替换和师资升级！”
然而，兴奋过后，涂教授立刻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巨大阻力，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过，周院士，这同样会带来巨大的內部矛盾和问题。”
涂教授嘆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哪所大学、哪个学院愿意牺牲掉自己的优势学科，来成全一个未来？这相当於將一个学院现有的一级学科教师、管理人员和在读学生，全部捲入一场巨大的变动。”
“教师会面临二次转岗培训的压力，学生的毕业证上將是闻所未闻的专业名称，而学院的管理层和校方，则需要承担由此带来的政治风险和学术界的质疑，这比新建一所学院面临的阻力可能还要大得多，因为这是动摇存量利益。”
李副司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涂教授说得对，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政治觉悟高、学术根基深，並且敢於自我革新的学院进行手术，一旦选择错误，可能会导致这所学院多年的人才积累付诸东流，甚至引发社会事件。”
他们两人同时將目光投向卫宏和周宇，等待著他们给出那个幸运儿。
卫宏咳嗽了一声，心想这算什么事啊。
现在点谁出来都不妥，话传出去了，那些院长不找他拼命？
他作为科技中心的负责人，平时跟各大学院都是合作关係，这简直是撕破脸的活儿。
“这个————周院士，涂教授。”
卫宏苦笑著，摊手道：“要论学术水平和硬体条件，国內能承接这个任务的工程学院有几个，但要论这个行政风险和內部阻力，我现在隨便说出一个名字，那都是要得罪一整套既得利益体系啊。”
“这事儿————得开个会討论下，我们不好指定。”
“您的意思是，我们先列出可行的几所学院，然后找他们院长谈话？”
“除此之外，没別的办法了。”卫宏双手一摊，无奈地说。
李副司长和涂教授对视一眼，知道该他们行动的时候到了。
周宇也没閒著，继续整理起了太空轨道舰的相关资料。
两天后，几所国防学校的院长们被叫到了科技中心。
这些院长基本都是航空、宇航相关学院的，他们被陆续领到会议室后，卫宏还没到，他们就先聊了起来。
“老刘，看来你们国科大这次又要拿大头了啊。”
说话的是西工大航天学院的张院长，他一边拧开保温杯，一边用羡慕的语气调侃道：“天舟这次用的那个反重力虽然没公开，但那是动力系统的革命。”
“你们国科大航空宇航学院作为国內推进领域的头把交椅，这次卫总叫我们来，肯定是要把后续的工程化落地项目分给你们吧？”
被叫做老刘的院长，是国科大航空宇航学院的院长，他体態微胖，红光满面，显然心情不错。
“哎，老张，话不能这么说。”老刘摆了摆手，虽然嘴上谦虚，但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周院士那是神人，他的技术我们现在还在学习阶段。”
“不过嘛，要是搞工程应用和量產化改进，我们国科大確实当仁不让，我估计这次卫总叫大家来，就是为了天舟成果的科研分工，毕竟这么大的盘子，周院士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得咱们这些正规军顶上去。”
“那是肯定的。”哈工程的陈院长也插话道，他显得有些兴奋，“跟周院士沾边的项目，基本上不用担心预算问题。”
“这次摇人，估计就是为了组建几个国家级联合实验室，我们哈工程在舰船结构和模擬深空环境方面有积累，这次怎么也得在这次项目里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老刘笑呵呵地说，“老陈，你这格局小了，依我看，这次是要搞大兵团作战，卫总亲自召集，周院士坐镇，这摆明了是要把天舟的技术成果全面铺开。”
“你们可別忘了，眼下和太空相关的项目都是重头戏。”
“我们各个学院，估计都要领几个亿的课题回去。”
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院长们都认为，这是一次分蛋糕的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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