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通知所有供销点和合作的货郎,光明牌皮鞋,尤其是栗色滚边款和深青色劳保款,优先保证他们的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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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把我们在庄家村买地建硝皮坊、整合生產线的故事,简单包装一下,让店员讲给顾客听,强调我们『自產自销、源头把控、品质可靠』。”

“另外,林长海在闽省的第一批货,估计快有回音了,盯紧点,那是我们跳出本地混战,开拓新市场的关键一步!”

“是!”余安用力点头。

王洲很快被找来,他脸上也带著忧色:“陈老板,外面的事我听说了,你放心,我王洲既然带著徒弟来了光明厂,就认准了这块牌子,那些代工点的活,看著钱多,那是拿命换的,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眼晴都熬红,手磨出血泡,就为了赶工,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看不下去,长久不了。”

“王师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光明握住王洲的手,“现在厂子需要你站出来,带看技术小组,做两件事。”

“第一,把我们现有的几款鞋,从选料、裁断、片边、缝帮、绷楦、上底、整理,每一个环节的工艺標准和质检標准,再细化、再明確,形成文字,贴在车间里,特別是容易出问题的环节,比如鞋帮缝合的针距、胶水的涂抹厚度和烘烤时间,要定死,质量是生命线,越是外面乱了,我们越要把质量抓死!”

“没问题,这个我拿手!”王洲拍看胸脯。

“第二。”陈光明的目光变得深沉,“我们要准备后手,代工那边靠低价抢市场,我们光守不行,还要进攻,你带著技术好的老师傅,秘密成立一个试製组。”

“我脑子里有几款新鞋的想法,结合兔皮、鹿皮的特点,做点真正有档次、有特色、

他们模仿不来的东西,比如用硝制好的柔软兔皮做女士短靴的鞋面,轻便保暖,用坚韧的野猪皮或者鹿皮做男式休閒鞋的鞋头和镶边,突出粗獷耐用,样子我画草图给你,不求快,只求精,这是我们光明牌未来的杀手。”

王洲眼晴一亮:“好主意!陈老板,你有眼光,做別人做不了、做不好的东西,这才是真本事,你放心,试製组我亲自带,保证保密!”

陈光明送走王洲,办公室里恢復了短暂的安静。

窗外的机器轰鸣声似乎更响了,像战鼓在擂动。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那些抱团代工的作坊,仗看大单的底气,用简单粗暴的低价和抢资源的方式开始爭斗这不仅仅是一场商业竞爭,更是一场关乎马屿镇乃至更大区域皮鞋產业未来走向的博弈。

是像以前一样,永远做低端廉价的代工附庸?

还是闯出一条拥有自主品牌、掌握核心技术和渠道的新路?

他拿起笔,在纸上重重写下四个字,质量、创新。

这是光明牌赖以生存和反击的矛与盾。

时间一点点过去。

马屿镇代工联盟的攻势比预想的还要迅猛和直接。

几天后,在镇中心最热闹的茶馆二楼,一场非正式的行业聚会正在进行。

烟味繚绕,茶杯磕碰声不断。

主位上坐著的正是李记的李大头,一个身材矮壮、眼神精明的中年人,旁边是有点楼但眼神同样锐利的张氏张驼背,以及一脸精明算计的周家周扒皮。

居中而坐,颇受尊敬的,则是被请来的老皮匠陈师傅。

“各位老板,师傅。”李大头敲了敲桌子,声音洪亮,“今天请大家来,不为別的,就是让大家看看,跟著联盟走,到底有没有肉吃!”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伙计就吃力地提上来两个沉甸甸的麻袋,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

全是崭新的一捆捆大团结!

茶馆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小作坊主们、小工头们、甚至一些有名气的散工皮匠,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看那堆钱。

“看见没?”李大头得意地环视四周,“这就是飞跃和金利给的第一笔定金,真金白银,只要咱们按时按量把鞋子做出来,钱,大把的有,比你们自己味味搞什么光明牌,担风险、压资金、看人脸色,强十倍!”

张驼背接口道:“陈光明那小崽子,仗著有点钱,又是收皮子又是买作坊,想一口吃个胖子,搞什么牌子?牌子是那么好搞的?上海、广州的大牌子,那是多少年才立起来的?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给人做代工,踏踏实实赚加工费,旱涝保收,这才是正道!”

周扒皮阴侧侧地加了一把火:“就是,他陈光明把价钱抬那么高,收皮子、给工钱,看著风光,能撑多久?咱们联盟现在手里有单子,就是底气,他抬价收皮?咱们就比他更高,他能给工人涨5%工钱?咱们计件工资,做得快的,拿的比他涨完还多,大傢伙说,这钱,该不该咱们赚?”

“该,跟著李老板、张老板、周老板干!”

“就是,代工怎么了?有现钱拿才是硬道理!”

“皮匠陈师傅都点头了,准没错!”

群情一时有些激奋。

皮匠陈授了授白的鬍子,慢悠悠地说:“老话讲,没有金刚钻,別揽瓷器活,咱们这些老手艺人,本分就是把鞋做好,给大牌子做鞋,要求严是严点,但按规矩来就行,总比跟著小年轻瞎折腾什么新样、最后砸了招牌强。”

“陈光明收的那些生皮,好些都处理不到位,做出来的鞋看著光鲜,穿久了谁知道啥样?咱们代工的鞋,用料、工序,牌子方都有要求,照著做,错不了!”

皮匠陈在镇上手工业者中威望颇高,他这番话,无疑给代工联盟的正统性和可靠性贴了金,也让更多犹豫的人下了决心。

很快,代工联盟的三板斧就劈向了市场:

光明供销点在马屿镇附近的生皮收购点几乎瘫痪。

联盟派出的採购员像蝗虫一样,活跃在各个集市和屠户家,价钱比光明点高出10%-15%,且现金交易,当场点清。

一些原本与光明点签了包销契的小硝皮作坊,在巨大的价差诱惑下,也冒著违约的风险,把皮子卖给了联盟。

赵上峰虽然深入山区开闢了新渠道,但运输距离远、成本增加、数量暂时跟不上,光明厂的原料库存压力陡增。

除此之外,联盟开出的单价,让一些手脚麻利的年轻工人和追求短线利益的熟手工匠难以抗拒。

短短一周,光明厂就有十几个工人被挖走,其中就包括王洲手下两个学东西很快的徒弟。

王洲气得直脚,但也无可奈何。

更棘手的是,一个负责胶底粘合关键工序的老师傅也被高薪挖走,导致光明厂一条生產线胶合不良率短暂上升,虽经王洲紧急调整和亲自把关稳住了,但也敲响了警钟。

代工联盟生產的“飞跃”、“金利”贴牌鞋,以及他们自己原有的一些杂牌货,开始大规模、低价地涌入市场。

他们甚至绕开了供销点,直接通过原来各家的关係和货郎网络,以极低的价格批发给各地的小商贩。

大量款式粗糙、质地偏硬的皮鞋充斥在乡镇集市,价格比光明牌低了一大截。

许多对价格敏感的顾客,特別是乡镇居民和预算有限的工人,纷纷被吸引过去。

仙降镇、高楼镇等地的供销点反馈,光明牌的普通款皮鞋销量明显下滑,顾客询价时总忍不住拿別人家才卖三块多来做比较。

余安拿著最新的销售报表,忧心地找到陈光明,“光明哥,形势不乐观啊,咱们工钱涨了,原料成本也上去了,出厂价3块2几乎没利润了,可联盟那边2块8都敢卖,市场被他们搅得一团糟!”

陈光明看著报表,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他走到车间,看到工人们虽然依旧在忙碌,但气氛明显有些压抑,少了前些日子那种热火朝天的衝劲。

“慌什么?”陈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旁边几个竖起耳朵听的工人耳中,“他们能一直卖2块8?那点定金烧光了怎么办?他们用高价收的皮子、用高工资挖的人,成本比我们还高,卖一双亏一双,这种生意能长久?大牌子不是傻子,品质差太多,迟早会找他们算帐!”

他对跟在身边的余安说:“通知下去我们的出厂价,一分不降,告诉所有供销点和货郎,光明牌就值这个价,让他们把鞋拿在手里,跟那些便宜货比一比皮质、比一比做工,比一比穿在脚上的感觉,好东西自己会说话!”

“把我们质量標兵第一期的奖金和名单,大红榜贴在厂门口,要大张旗鼓地表彰,让工人们看到,在光明厂,手艺好、质量高,不仅受尊重,更能拿实实在在的奖金!”

“筛选出几个被挖走的工人名单,特別是那个胶合工序的老师傅,让相熟的人把话传过去光明厂的大门,永远为真正的手艺人开,只要他们肯回来,待遇不变,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但机会只有一次,让他们自己掂量,是去那边赶工做烂货,还是回来做有口碑的好鞋。”

陈光明的目光扫过车间,“各位师傅、工友,外面刮什么风,下什么雨,不用怕,我们光明厂脚下踩的是实打实的地,我们靠手艺吃饭,凭良心做鞋,他们图快、图便宜,那就让他们去做,我们只做一样,做好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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