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衝击让他脑子嗡嗡作响,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长条凳被他带得“哐当”一声响。

“陈老板!您—您这是救了我们七八户人家的命啊!”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樑的汉子,眼圈瞬间红了。

他粗糙的大手用力在裤子上抹了两把,似平想擦掉那不存在的灰尘,更像是在平復翻江倒海的心情。

“啥也不说了,只要您不嫌弃我们是累赘,您指东,我们绝不往西,这光明货郎,我们干了,我们这一伙人,以后都跟您混!“

陈光明脸上也露出笑容。

樟树下的货郎们被喊了进来,狭小的店面更显拥挤,但气氛却热烈得如同点著了火。

当周大山语无伦次地將陈光明的“加盟计划”转述完,这群原本被现实捶打得灰头土脸的汉子们,瞬间沸腾了。

压抑的低语变成了激动的议论,失望的眼神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有仓房了?晚上不用睡破庙了?“

“光明牌的鞋!我们能卖那个了?!”

“陈板还给担保办证?老天爷开眼啊!”

“卖信息——还能换钱?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陈光明示意林正和余安拿来纸笔,当场將“加盟计划”的核心条款一条条写清楚,让所有人传阅、按手印。

没有繁复的文书,只有最朴素的契约和信任。

看著那些黝黑的手指沾上红印泥,郑重地摁在粗糙的纸面上,陈光明知道,一张由温州老乡织成的移动销售情报网,算是成功了。

而这也给他打开了新思路。

之后肯定会有更多温州人来到这片土地上。

他完全可以把大家团结在一起。

除此之外,还可以吸收本地货郎们一起干。

有了底子在,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福鼎直销店的后院侧房成了临时的“光明货郎大本营”

林正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著周大山和两个识字的货郎直奔县工商。

经办人员的脸色从最初的冷淡敷衍,到看到担保函后的惊讶探究,再到林正“不经意”提及与供销社林主任的合作关係时,彻底变成了客套的笑脸。

几张盖著红章的“个体经营临时营业执照”以惊人的效率办了下来,货郎们捧著那轻飘飘又重如千钧的纸片,激动得说不出话。

后院的两间偏房被迅速清理出来,摆上了简易的木板通铺。

虽然简陋,但乾燥、有瓦遮头,足以让这群漂泊的人睡个安稳觉。

第一批配货紧锣密鼓地展开。

林正和店里的老伙计根据近期销售数据和周大山他们描述的路线区域,精心搭配。

主打的自然是各种尺码的注塑凉鞋,考虑到山区路况,特意多配了厚底耐磨款,搭配少量结实便宜的劳保鞋,山区干活的人需要,色彩鲜艷的童鞋,山里孩子多,以及一小批光明牌的针线包和鞋带扣配件,这也是周大山他们的老本行。

林正亲自上阵培训。

“这鞋底,梆硬,看这纹路,雨天走泥地不打滑,鞋帮是加厚帆布,线缝得密,不是胶粘的,穿一年都开不了胶。”

“劳保鞋的包头是加厚的,脚尖踢到石头也不怕!童鞋,这料子软和,不磨脚,海產乾货,认准我们光明牌的袋子,里头绝没沙子没烂的。

“有人问为啥比供销社便宜?你就说,我们是直销,从海边厂里直接到您手上,没中间商赚差价!”货郎们听得极其认真,不时有人发问,把要点使劲往脑子里记。

两天后,清晨薄雾未散。

周大山和另外三个货郎作为首批“武装”完毕的光明货郎,在直销店门口整装待发。

崭新的箩筐刷著醒目的“光明牌”红漆大字,里面分门別类、整整齐齐码放著配发的货品,上面盖著防尘防雨的油布。

周大山换上了一件半新的蓝色工装,整个人精神焕发,再无之前的颓唐。

他深吸一口气,带著对未来的憧憬,挑起那副沉甸甸、却又让他心里无比踏实的担子,朝著晨曦微露的山路,迈出了第一步。

崎嶇的山路耗体力,但新身份和新装备带来的底气让脚步格外轻快。

周大山选的是离福鼎县城三十多里、以穷困闭塞闻名的赤溪乡。

响午时分,他挑著担子走进赤溪村头的大榕树下,几个閒坐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好奇地围拢过来。

“卖啥的哟?”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问。

“大爷,您看看!”周大山放下担子,利落地掀开油布,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货物,他拿起一双厚底注塑凉鞋,声音洪亮,“光明牌,正厂出来的好鞋子,您看这底子,多硬实,纹路深,走山路稳当!”

“再看这鞋帮,厚帆布的,针脚密实,不是胶粘的,穿烂了算我的!”他学著林正的口气,用力掰了掰鞋底,又使劲扯了扯鞋帮连接处。

“光明牌?县里供销社好像有?听说老贵哩!”一个抱著孩子的妇人插嘴。

“大嫂,供销社那是要过几道手的!”周大山刻接上,“我是福鼎光明直销店直接派下来的货郎,您看这箩筐,这工装,都印著“光明”呢!”

“直销,没中间商,这凉鞋,比供销社便宜两毛,劳保鞋更便宜五毛,童鞋,您摸摸,料子软乎,给娃穿不磨脚,还有这虾皮、紫菜,小包装,乾净没砂子,煮汤鲜掉眉毛,比供销社散装的还便宜一分钱一包!”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双童鞋塞到那妇人怀里的孩子脚边比划。

孩子好奇地摸著鞋子。

妇人明显心动了。

价格优势和“光明牌”的口碑,加上周大山那一身“正规军”的行头和自信的推销,迅速打消了村民的疑虑。

价格透明,童叟无欺,这正是山里人最看重的。

很快,凉鞋、童鞋成了抢手货。

尤其是一款鞋底特別加厚、纹路更深的“登山款”凉鞋,被几个常年在山里採药的汉子一眼相中。

周大山头一趟,箩筐就空了大半,怀里揣著的毛票和硬幣沉甸甸的。

更让他欣喜的是,他特意留意的信息也有了收穫。

村里小卖部的店主老李头,閒聊时抱怨说前几天也有个外地货郎来,挑的也是凉鞋,样子跟光明牌挺像,但牌子叫啥“永兴”,便宜一毛五,他贪便宜进了几双,结果没两天就开胶断底,被买的人骂惨了,正愁怎么退呢。

“永兴?开胶断底?”周大山心里咯噔一下,牢牢记住了这个信息。

当周大山挑著空了大半的箩筐,带著鼓鼓的钱袋回到福鼎直销店后院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其他货郎看著他晒得通红却洋溢著兴奋的脸,摸著他带回来的实实在在的钞票,听著他描述村民抢购的情景和“光明货郎”受到的信任眼神,所有人的心都热了,眼神都亮了。

“大山哥,成了,真成了!”

“这“光明”的牌子,就是好使!”

“明天我去磻溪镇,那边几个村子大!”

“我跑管阳那条线,永兴?呸,定是李麻子那伙人搞的鬼,我明天就打听去!”

货郎们的热情和信心被彻底点燃。

后院成了最热闹的情报交换站。

每天傍晚,货郎们陆续归来,一边交货款、补新货,一边七嘴八舌地匯报著各自带回的消息。

“点头镇东边那个村,有户人家办喜事,想给帮忙的人都买双劳保鞋,问能不能便宜点?要二十双!”

“白琳镇供销社斜对面,新开了家小店,偷偷在卖一种塑料拖鞋,底子很薄,样子有点像我们的凉鞋!“

“磻溪镇下面的茶厂,工人抱怨厂里发的劳保鞋底子太薄,硌脚,问我们这种厚底的劳保鞋能不能长期供?”

“管阳镇的李麻子,跟一个外地口音穿干部服的人在饭馆里嘀嘀咕咕,我假装路过,听了一耳朵,好像说什么料子再薄点、压价、搞垮姓陈的——”

这些零散却极其宝贵的信息被分门別类整理好。

陈光明每晚必到后院,有时只是静静地听,有时会就某个信息追问细节。

货郎们带回的信息,迅速转化成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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