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身高差使书翦抬头看他都很费劲,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好。”

陆星江嘴角微扬,差点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顶,意识到场合不对,他很快將衝动压下去,又是一副意兴阑珊、黯然落寞、受了伤害的模样。

至於大魔王属性,只有被他拉去陪练还滯留在网球场里的胡承得以窥见。

他发出消息后,那边十分钟都没有回应。

陆星江难得耐心地等著,十分零十一秒的时候,书翦终於发来消息,是一张图,图上有篮球、足球、桌球、羽毛球等数十种球,最中间的是一个网球。

【书中自有菠萝饭:你想要哪个ball?乖巧.jpg】

【螺旋桨:后天早上九点,综合楼208室,不许迟到。】

陆星江发完消息后,没有再等回復了,看了一眼时间,抓了两件换洗衣服去洗浴室冲了一个澡,再回来时,新消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好的”,他点开书翦的朋友圈,倒是多了一条新分享,是一首叫作《evil》的歌。

他眉心一皱,把六级考了666分的简振叫了过来,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看手机屏幕:“这是什么意思?”

简振瞥了一眼:“evil,恶魔,恶势力。怎么了陆哥?”

陆星江:“没事!”

他嘴上云淡风轻地说著,声音里却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仔细听,依稀还有一点儿挫败。寢室里另外的三人面面相覷,向来脑筋缺根弦的秦曄不禁脱口而出:“我们队长,真是哪哪都好,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如此胆大包天的话,秦曄迅速打脸:“队长,我、我刚刚啥都没说。简振!你干啥玩意儿呢,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英语了,一天到晚牛哄哄的!”

简振:“我和你二大爷有话一敘。”

陆星江正神游天外,並没有看见身后的腥风血雨,回过神来时,隨口问了一句:“对了,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念英文很难听?”

一晚上没吭声的老四被推出来回答这道送命题:“陆哥,『暴殄天物』这个词,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陆星江:“……”

书翦每天节目直播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播完大约是八点半。她想了一下目前自己包身工的处境,在进入综合楼前,在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几盒纤维饼乾,还有补充体力的饮料。

她出了超市是8点57分,陆星江已经发来了微信催她。

【啊菠萝:还有三分钟。不用敲门,直接进来。】

“啊菠萝”是书翦给陆星江的备註,来源还是广播稿那个玛丽苏爆表的“阿波罗”。书翦低头丈量了一下自己的腿长,决定还是不浪费时间回復他了。

她一边爬楼梯,一边还在脑海里天马行空地想:好想介绍他和周临认识,他们在“如何压榨民工的剩余价值”这个课题上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208室是校网球社的活动室,平时用来堆放杂物,陆星江临时找人清理了一下,也只空出了一张桌子。

窗帘被拉开,大片阳光倾泻进来,空气中有细小的光圈,洒在双手按在桌沿的那人身上。书翦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两条裹在休閒裤里的大长腿,好嫉妒。

她视线再一转,正好移到桌上厚厚的一沓书本上。书翦视力好,隔那么远也能看得清最上面那本书的书名——《剑桥少儿英语图书系列1》(以下简称《系列1》)。

难不成这个大佬是找她来给哪个小朋友上英语课的?如果是这样,对於有丰富家教经验的书翦来说,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她心下瞭然,剎那间摆出摩拳擦掌之势,问道:“学长,要补课的学生来了吗?”

陆星江轻轻頷首。书翦环顾一圈也没看见別的人影,正要问人在哪,就听面前的人说:“我。”

书翦没听清,侧著头看他,杏眼里还有些茫然。

陆星江又镇定自若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教的人,是我。”

“……”

那套教材上標註了適用年龄:8—14岁儿童。陆星江觉得没毛病,他的英文水平就是如此年轻。

而书翦还沉浸在那晚听见的那句小学生英语里。她本以为陆星江是故意念成那样的,没想到竟然是本色出演。

这下陆星江在她心中的形象,骤然变成了自强不息、顽强求学的“感动f大十大人物”,连带著她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敬佩不已:“学长,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努力的!”

陆少爷被她灼热的视线盯得背后一凉,总觉得產生了什么误会。他把《系列1》拿下来,递给书翦:“就先从这个开始吧。我今年寒假要去澳洲打比赛,这是我第一次出国比赛,不想因为说不好英文丟脸。”

此话一出,书翦立刻感受到了浓浓的使命感,仿佛中澳网坛交流的纽带都系在了自己身上。她正襟危坐、严肃认真道:“我明白了!”

半个小时后。

“学长,冒昧地问一下!”

“嗯?”

“你高考英语是怎么考的?”

陆星江拿著笔涂了两下扭曲的英文字母,英俊的眉头紧锁:“我是体育特招生,不需要高考。”

“哦……”怪不得,不然他的英语老师很容易被气得英年早逝。

书翦第三遍跟陆星江讲起主谓宾的概念,在纸上写下:i like you,解释道:“这是主谓宾正序结构里最简单的句子,i是主语,like是谓语,you是宾语,意思也是直译,『我,喜欢,你』。”

说完,她期盼地看著陆星江,希望他这次能听懂。

皇天不负苦心人,陆星江终於点了点头,嘴角还带著笑:“这个我知道,就是『我喜欢你』嘛。”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书翦皱皱鼻子,准备略过这一节,她喝口水润润嗓子,接著说下面的知识点,结果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秦曄觉得自己真的挺倒霉的。原本是为了助攻,周末一大早就带著队长曖昧对象的室友们来社里填登记表,谁想到会正好撞上队长跟曖昧对象表白。

如果就他一个人,大不了憋著八卦撤退,到队群里再撒欢儿地说。可是事情毁就毁在,那个位曖昧对象的两个室友也在,跟他一起听了八卦,並且比他还激动,激动到一使劲儿,就把没关严的门推开了。

她们是娘家人不用担心,但他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被他们队长弄得魂断训练场。

秦曄闭著双眼斩钉截铁道:“我们就是从这路过,什么都没听见!”

书翦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这台词,还真不是一般的耳熟。

(四)

书翦差点被陆星江“杀人灭口”的事,她没有想过要瞒著室友。只是那天晚上实在不凑巧,魏醒醒和林芝看完运动会又被院学生会的人拉去一起玩桌游,回来都十一点了,两人困得眼皮直打架,晓春更是打完工回来倒头就睡。

到了第二天,她心中又隱隱觉得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她肯定不能再把陆星江的秘密说出去,不小心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她就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她贫瘠的想像力唯一能想到的解释——陆星江是狼人,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恢復狼身,她路过时正好撞见他在望著月亮“嗷呜”大叫,遂,要被灭口。

寢室里其他人八成会以为她玩狼人杀游戏走火入魔了。

这间房的空间本来就小,门口还站了三个,连空气仿佛都稀薄起来了,然而最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秦曄是觉得自己解释过了,该队长判刑了;魏醒醒和林芝递了一个眼神给书翦,意思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书翦余光盯著陆星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说错话。

几人就这样僵持著,仿佛处在一个巨大的黑箱之中,並不知道谁会先开口。这种情况在物理学上有过先例,叫作“薛丁格的猫”。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猫王陆少爷,並没有察觉到目前诡异的气氛,还沉浸在刚刚那句“i like you”中,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英语的可爱,一转身,才发现门口堵了三个人:“秦曄?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想到会被忽略得那么彻底的秦曄,此刻却由衷產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我们刚刚才过来,我带两个学妹来做入社选拔的登记。”

因为f大网球社名声在外,除了慕名来学网球的人,衝著金融二班的小哥哥们,尤其是陆星江,来加社团的学妹也格外多。学校限制社团人数,身为社团组织部部长的秦曄只能忍痛定期组织考核,筛掉一大部分。

陆星江这个社长一向只是充当门面,做甩手掌柜,从不干涉社里的事,这次也一样。

魏醒醒的表情还在震惊与激动之间徘徊不定,小声地问书翦:“书书,你也是来登记的吗?”

书翦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陆星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叩了叩桌面,对秦曄道:“我记得,社里的啦啦队还缺两个人。”

“还……还有这回事儿?”秦曄一脸蒙。陆星江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剎那间让他回忆起了f大网球社的金科玉律:队长说的都是对的,队长说错的我们把它变成对的。

从某种角度来看,陆少爷也算是队宠了。

於是秦曄点头如捣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问身后两个女孩子:“你们愿意加啦啦队吗,有点辛苦。哦,还需要点舞蹈功底。”

魏醒醒当即举手:“没问题!我们是新时代吃苦耐劳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跳舞什么的不在话下!”说完用手肘戳了戳林芝,林芝嗓门响亮地应道:“她说得对!”

如果大一体育课选修的健美操也算舞蹈功底的话,那確实都是实话了。

她俩双双目露渴求地望著秦曄,气息传到书翦这儿,连带著她也把视线投了过去。秦曄赶紧退后两步,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抬手擦了擦额角被逼出的虚汗:“那、那行,下周二晚上八点,社里例会,你们去网球场报到就行。”

话音落下,门口的三人都鬆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才渐渐感受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发源地显然是陆少爷那儿。陆星江嘴角还微扬著,只是怎么看怎么像笑里藏刀,还是那种在酸醋罈子里泡过一夜的刀子。

门口三人的默契在这一刻达到了高度的统一,打了一声招呼后,就风驰电掣般闪身离开了。书翦想著一时半会儿还讲不完课,打算让她们帮忙带一份炒麵回去,刚想开口眼前就只剩一阵风了。

寒风飘飘落叶,我心似一根苦瓜。

书翦把话咽进嗓子里,一转头就见陆星江正全神贯注地盯著书——中间听力部分的题目。她立刻低下头自我检討了三秒钟,这么严肃的学习场合,她怎么能就想著吃呢,太对不起努力学英语的学长了!

满心羞愧的书翦,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打著看不清字跡的旗號,肩膀已经跟她挨到了一起。等她后知后觉右边耳朵被热气吹得有点儿痒时,一抬头嘴唇差点擦过陆星江的下巴。

她顿时严肃道:“学长,你这样是不对的。”

陆某人正恃无赖行凶,脸上装出疑惑不解的样子:“怎么了?”心中已计划好,如果书翦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就可以狡辩他们现在是师徒关係,已经超脱了性別的界限。

暗自窃喜的陆星江,睁著一双无比纯洁无辜的桃眼看著她。

果然,书翦皱了下眉:“你又把『do you know』写成了『are you know』。『know』是动词,前面要加助动词,不能用系动词……”

陆星江:“……”

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心灰意冷的陆少爷蔫了下来,像在秋日的夜风中被摧残了一晚的茄子,倒是真的好好听了一节课。

书翦的声音很適合讲课,温和悦耳又不会过分轻柔,从最基础的知识点讲起,一条一条给他捋清。她的字也很清秀,陆星江的那张草稿纸被他龙飞凤舞涂得到处都是墨水印,她的纸上却乖巧地列好了她讲的所有要点。

最后书翦將纸一折,夹进了《系列1》里充当书籤,语重心长地对陆星江说:“学长,回去之后要好好复习呀。”见陆星江兴致不高,她猜是受到了打击,想了想,又安慰他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学长你別怕,只要肯学一切就都有希望!”

“……”

见对方似乎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书翦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直到有什么瓶状物碰到了胳膊,微凉的触觉透过针织衫渗透进肌肤。她仰起头,陆星江正居高临下地看著她,手中握著她来时买的那瓶草莓味功能饮料:“这个不带走吗?”

其实陆少爷也脑补了一下,是不是她买给自己的,只是草莓味,怎么看都和他的气质不太搭。不过他还是眼眸一弯,带著调笑问她:“难不成是给我的?”

见书翦点点头,他嘴边笑意刚要加深,但她又接著摇了摇头,望著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我开始以为是要来做苦工,所以买来给自己补充体力的。”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

他看著像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吗。陆星江磨了磨后槽牙:“现在呢,怎么把它留下了?”

“我觉得学长学英语太辛苦了,比我更需要它。”

陆星江就这句话究竟是讽刺还是关心认真思索了五秒钟,最后还是败在了眼前小姑娘天真可爱的表情下。圆圆的杏眼里还掺了几分担忧,鬈翘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了两下,在他心里扫过一圈。

警告你,陆星江,不能禽兽。

算了,真能忍住那不就是禽兽不如。

陆星江手攥成拳,脑中的理智小人被打倒,索性放纵自己,手掌按在了书翦的头顶,细软的触感用高中满分作文的表达方式来说,就是让他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头髮翘了,帮你压一下——你送我饮料,我中午请你吃饭,走吧。”

而另一边的秦曄,刚从综合楼出来,没等一秒,就在队群里发了消息。

f大网球队的微信群群名叫作【除了陆星江我是本群最帅的】,名字是队里全票通过的,虽然陆少爷本人並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个投票。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於海洋是第一个回的:“全场五折,上不封顶?”

“叶子你终於不尿床了?恭喜恭喜!”

秦曄已经懒得让他们滚了,直接扔出重磅炸弹:“我今天带俩学妹去社里登记,结果撞见了队长在跟那天的小学妹约会!队长还跟人家表白了!!”

“叶子整天就假公济私泡学妹。”

“等等,啥玩意儿?你看见了啥?”

“秦曄快出来!把话说清楚!我知道你在家!”

掌握第一手八卦资料的秦曄“哼哼”两声,示意群里的人发红包,一条资讯售价八块八毛八,一时间赚了一个星期的饭钱,犯了眾怒差点被群殴一顿。

一群人仗著陆星江常年屏蔽群聊从不参与聊天,八卦得热火朝天,硬生生扯到了大中午,累积了八百多条聊天记录,直到一条新消息从天而降。

【螺旋桨:运动会结束了,本来想让你们多休息两天,看你们生龙活虎的,那就下午两点,训练场集合吧。】

对面的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为难的消息,眉心打了个结,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书翦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心中又著实有点儿担心,踌躇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怎么啦?”

见对方良久没有应答,她当即说:“抱歉,学长,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书翦。”他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叫她的名字,“我昨天下午才跑完三千米,晚上又去很远的地方买书,今天下午计划休息一会儿的,结果刚刚队里下了通知,说要训练——”

“我有点累了。”

纤长的睫毛微垂,陆星江一脸失魂落魄,连视线都是虚虚落在空中,完完全全一副我很累的模样。

书翦不自觉心里一动。虽然她不了解网球,也不那么清楚陆星江过去的辉煌经歷,但至少知道一分汗水一分收穫,那样的成绩总归是来之不易的。

她於是站起身来,夹了一块碟子里最大的鸡腿到他碗里:“学长你多吃点,补充体力,中午好好睡一觉,下午再去训练。”

罪魁祸首·大魔王·陆星江,眼睛半合,盯著碗里的鸡腿。一缕阳光洒进来,把他再健康不过的肤色硬生生照出了几分病態,声音脆弱得近似撒娇:“谢谢学妹,训练要紧,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碰巧来这家餐厅打包了午饭回去吃,又恰好从这经过的网球队某队员:“……”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看见这丧尽天良的一幕!

(五)

再怎么波涛汹涌的八卦,经歷一中午的发酵,也平息得差不多了……才怪。

陆星江中午吃完饭没有回去休息,把书翦送回寢室后,直接去了室內网球场。本以为按队里那群人能多赖一秒床绝不早起一秒钟的德行,可能要两点十分人才能到齐,没料到他刚踏进大门,就见9—18號球场的休息区坐满了人。

秦曄正手舞足蹈地比画著什么,旁边的於海洋拿手肘捅了捅他,他立刻警觉地收起搔首弄姿的手,立正站好,转身扬起笑脸:“队长下午好啊,队长学习辛苦了!”

他一脸諂媚,就差把“忠心耿耿”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陆星江难得心情好,他一边开储物柜的锁拿训练服,一边隨口问:“给你三秒钟,有话快说。”

“队长你是不是在追早上那个小学妹?”秦曄语速惊人,说完又连忙补充,“我是被逼的,都是他们让我来问的,你要打就打於海洋,要不胡承,要不……呜呜呜呜……”

於海洋尷尬地捂住秦曄的嘴,乾笑两声:“哈哈,老大,我们就是隨便说著玩玩。”

秦曄闻言愤恨地瞪了他以及身后一群一本正经的人一眼。

他好不容易靠卖情报赚了点伙食费,结果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群人逼著他来把八卦问清楚,不然就虐到他退款。他秦小爷迎难而上,结果他们假装没在听,其实耳朵一个比一个竖得高。

同样被出卖的胡承站出来打圆场:“队长別生气,我们……我们就是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

“嗯?”说话间,陆星江已经换好了衣服,很镇定、很坦然地说,“是啊,我是在追她。”

胡承:!?

於海洋:!!??

秦曄:!!!???

其实追溯到大一刚开学,网球队的某次聚会中,就有人借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旁敲侧击地问过陆星江的感情经歷。

网球队里绝大多数队员,都是从小就学习网球的,能被f大特招进来,在原来的高中怎么都算是眾星捧月、天之骄子的人物。可是人最怕和人作比较,更何况比较的对象还是陆星江。

第一次见到陆星江时,队里就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想找他要签名,说自己是看著他的比赛视频长大的。

陆星江没有跟著国家队训练,陆家家大业大,给他请了全球一流的教练来当私教,从十二三岁开始就参与一些含金量颇高的赛事,因成绩绝佳经常受到採访报导,同龄人说看著他比赛长大,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这样一个几乎被捧在神坛上的人,大家自然好奇他私下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当时场合很混乱,ktv豪华包厢里黑压压坐了二三十个人,队里有人带了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又带了一些慕名而来的女生。

作为眾人焦点的陆星江却不怎么开口,一个人坐在一边,一副不大愿意与人攀谈的模样。包厢里灯光昏暗,依然遮不住他的昳丽,反而显得他越发迷人。

某个被人带来的女生,看著他亮出的牌,心跳如擂鼓地张开手,紧张地说:“我是大鬼……我想问,陆神现在有女朋友吗,或者有喜欢的对象吗?”

话音落下,连在扯著嗓子唱《在那遥远的地方》的秦曄都不由自主调低了音量,一时间,房间里显得有些诡异的寂静。

陆星江闻言静默了一刻,接著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眉心,扯了一下嘴角,说:“有。”

此话一出,原本对游戏兴致缺缺的眾人突然振奋精神、摩拳擦掌。只可惜当晚聚会结束,陆星江都没有再抽到一次小鬼。

等到大一快结束时,陆星江身边也没有任何状似女朋友的异性出没,队里的人大多数默认,那天陆星江的话是为了阻拦一波接一波的狂蜂浪蝶。

谁能想到,时隔两年多,终於再次问到相关问题,陆星江会云淡风轻地丟下这么一颗重磅炸弹。

休息区平静了三秒钟,而后瞬间炸开了锅。

“哇,我们队长终於要嫁出去,呸,要把人娶回来了吗?”

“那谁,秦曄!快快快,有没有照片,快给我看一眼,究竟是哪位仙女,拥有连我们老大都抵抗不了的魅力。”

“什么时候见家长!什么时候订婚!什么时候结婚!队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说女生八卦起来,一个人像三百只鸭子,他们队里这群大男人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平时有人过来採访,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如今八卦起来却没完没了。

眼见这群人已经討论到在哪家酒店喝喜酒了,陆星江拿起拍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他们:“她还不知道。”

胡承探过头问:“不知道什么?”

“她不知道,我在追她。”

“???”

秦曄跃跃欲试地举手:“队长你脸皮薄,不知道现在小姑娘就喜欢那种直白的,我帮你去探探路。”

“叶子你一单身狗『恋爱经』却一套一套的,不靠谱。”后方摸过来一个人头压在秦曄肩上,“队长,我交过女朋友,实战经验丰富,我替你去吧。”

“行啊。”陆星江走到球场边站著,回头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今天,谁打贏我,谁替我去。正好下个月中选拔赛开始,我看看你们都练得怎么样了。”

“惹不起惹不起。”

“溜了溜了。”

提到下周的团体选拔赛,网球场的气氛一下就沉寂了。

周末经常会有人过来看网球队打球,下午三点多,看台上已经坐无虚席了。秦曄下场喝水的时候,有个长得很眼熟的漂亮学妹招手叫他,好像是新闻学院还是法学院的院来著。

他下意识往那里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她每次好像都是衝著他们队长来的,当初申请加网球社的时候被陆星江以一票否决权否决了。

原以为依照他们队长对女生的那种脾气,距离孤独终老也就差个几十年的距离,没想到还能半路杀出个救苦救难救单身的观世音。秦曄不由嘆了一口气,对漂亮妹子说了一声抱歉,朝隔壁球场正和教练商量什么的陆星江走去。

陆星江有所察觉,侧过脸瞥了一眼走过来的秦曄:“练好了?上次那个发球的问题……”

“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秦曄心惊胆战,悄悄递了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过去,等陆星江跟他过来,才压低声音问,“队长,我忽然想到,小学妹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让老二查的那个主播?”

那还是“十一”刚过,秦曄拉著行李箱回寢室,就听见陆星江破天荒地用手机在听一档英文节目。队里通病,他英文也不太好,认真听了半分钟才敢確认主播確实在念英文。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主播的声音是真的好听。他刚要问是什么节目,准备拿来每晚睡前催眠,就听见陆星江让简振查主播的信息。

他们队长什么时候成声控的?秦曄暗中思考。

再后来就是运动会时,从广播里响起熟悉的声音开始,陆星江突然变得反常。秦曄脑子不算多聪明,可好歹言情剧看得不少,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真相似乎也就浮出水面了。

陆星江手腕一扭,球拍在掌下高速转了起来。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否认:“是她。”

“我就猜是她。”秦曄得意扬扬,“队长你这临时起意的方式还挺特別,別人看脸,你听声音。”

自以为寻找到真相的秦曄將毛巾往座位上一扔,不敢让魔王再催,小跑著回去和於海洋继续练双打发球了。

陆星江站在原地,紧紧握住球拍,自言自语:“我找了她三年,这算临时起意吗?”

六点多钟的时候,网球队队员们匆匆吃了晚饭,加训到快十点教练才终於鬆了口放人。一行人累成狗一样三三两两拖著步子往外走。陆星江留下来和教练最终確定了选拔赛的战术,才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临近十一月,虽然白天还有点乾燥,夜风却已经沾了深秋的凉意,一阵接一阵地吹来,训练带来的疲乏也被一扫而空。

今夜无月,星星零星地亮了几颗,f大老校区这边设施陈旧,连路灯都是世纪初的款式,方方正正的四角状,底下缀著一颗明珠似的灯泡,勤勤恳恳地散发著最后的光亮。

陆星江走过第三盏路灯时,抬头看见了不远处长椅上坐著的人。

书翦是扔骰子输了被室友赶下来买水的。

中午回寢室后,她避无可避地面临了一番以魏醒醒为主审、林芝为副审、晓春作公证人的“严刑拷问”。她觉得非常冤枉,但是教陆星江学英语的事,怎么看怎么让人无法相信。幸好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一张陆星江上课涂鸦的草稿纸掉进了她的背包里,才最终证明了她的清白。

晓春转移了立场:“是哦,我们书书得过全国英语竞赛a组金奖的,大字报在宣传栏贴了一个星期,说不定陆星江就看过呢。”

林芝也跟著点了点头。

就只剩魏醒醒还保持怀疑:如果单纯学英语的话,少爷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去和某厨师学校同名的新x方呢?

下去买水时,书翦才想到下午收到教授的通知,过两天要去当一次助教,正好又和她跟陆星江约定的时间衝突了。书翦一个唯物主义论者,头一次开始相信造化弄人这么一说。

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发消息过去,那边却一直没有回音。

她索性出了门,抱著试试看的心態走到网球场,果然看到他在里面。书翦一贯不喜欢打扰別人,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边用手机看新闻,一边等他出来。

看见来人,她站起身,嘴角一弯,微微一笑:“学长!”

陆星江几步走到她身边,隔著两拳的距离,身高差愈发显著,书翦半仰著头看他,也窥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小声又有点沮丧地说:“学长你看到我发的微信了吗?真的很抱歉,下次一定、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说完,她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不可抗力的因素除外。

听她这么一说,陆星江终於想起把揣在口袋里半天的手机拿出来。书翦被他设置了消息置顶,消息会显示在最上方,一眼就能看见。

书翦低下头,等著他的宣判,却冷不丁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在这里等很久了?晚上很冷。”

“没有啊。”她下意识答完,才感觉手指已经冻麻木了。本以为只是买桶水,速战速决,所以她穿得有点儿单薄。

书翦没反应过来,陆星江已经把外套解了搭在她肩上。穿非亲属的异性的衣服,是书翦十几年都没有过的经歷,她挣扎了一下:“不用啦……”

“书老师。”因为俯下身的缘故,他的气息几乎倾洒在她耳侧,又加上他这么称呼,书翦的耳郭霍地红了起来,“我这个人特別尊师重道。”

书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把话题绕到了这里,“啊”了一声。

“所以我不能自己穿外套,看著老师挨冻。”他直起身,看著她,眼神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柔和,“至於上课时间,当然也是老师说了算。”

书翦垂著眼瞼,不自觉抓紧袖口,想了一下,竟然被他的歪理说服了,愧疚感慢慢褪去,只是脸还热著:“那,那我们就下周六见。”

女孩子大约刚洗完澡出门,哪怕披著他的衣服,也盖不住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种香,芬芳馥郁,让人心旷神怡。

陆星江勾了勾嘴角,说:“好啊。”

你说什么都好。

只要,別再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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