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石与湛小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这次怎回得这般急?

以往都是褚青石看著天色,收拢了出去“上工”的乞儿后,这两个才摸黑回的院子。

来不及细想,褚青石顺势滚倒在地,衣袂翻飞间抹去了泥地上计算过的痕跡,反手抄起旁边浸著盐水的牛皮鞭,朝湛小欢叫骂道:

“好你个懒散的畜生!

“我今天就给你松松筋骨!让你长长记性!”

笼中铁链应声作响,湛小欢同样反应迅速,蜷成瑟瑟发抖的一团,呜咽著,装出一副垂死兽相。

吱呀——

院门打开后,张铁生迈到一半的脚生生顿在半空,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师傅、钟师叔安好,我正教训这畜生呢。”

褚青石扭头露出惊诧的表情,小跑到跟前,殷勤地问候。

见不搭理自己,又用鞭子指著湛小欢:“师傅您瞧,这畜生惫懒得很,別的师兄弟们都去外头上工了,它倒赖在笼中装死,不过……

“这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怕是真没几日活头了。”

“呜……”湛小欢在笼中適时的传来两声呜咽。

出於褚青石过往“乖巧”的表现,张铁生倒是没起疑心,瞥了眼笼中半死不活的湛小欢懒得计较。

示意师弟钟庆把院门关上,再將肩上的麻袋往草堆一扔。

褚青石视线隨麻袋一起落下,心想:

“这莫不又是哪户良家的子嗣,遭了毒手,怕是难了……”

按流程,要是家里人捨不得赎金,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適买家的情况下,就只能打断手脚成为乞儿中的一员了……

真就是糟蹋人。

可接下的情况证明,是褚青石想岔了。

布袋摔在草堆上的晃动,里头的活物却霎时清醒,张口就骂。

“——是哪个不长眼的杂碎!闷棍都敲到你韩五爷脑壳上了!”

布袋栓得紧实,里头的人一时挣脱不得,勉强探出两只胳膊便虎虎生风的打了一套王八拳,口中威胁: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也不在外滩打听打听,八大铁帽子王里的绿营旗主,那可是老子的血亲叔祖!”

“……”

这般情况是在场人没料到的,尤其是张铁生,瞪著眼睛满是错愕。

走南闯北这些年他背后敲闷棍的事没少干,该用几分力道瞭然於胸,按理说这人不该这么早醒才对……

院內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每个盯著布袋中人的挣扎。

过了半宿,麻袋里的人似乎是打拳打累了,终於摸到了系在顶端的绳索,可等恢復视线……眼前赫然是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这人心底免不了发怕,但嘴没软下去:

“好啊,原来是你俩混球!”

“知道不知道爷的身份?赶紧,麻溜儿的给三跪九叩,青砖磕不出响头不算完!不然爷赶明儿就带善扑营的爷们抄你的家!”

嚯……旗人,金钱鼠尾张嘴就是地道。

褚青石略微有些吃惊。

这不是那日在码头上一眼点出饿鬼名號的破落户吗?身上甚至还穿著那件心爱的,磨毛掉色儿的漳绒马褂边。

怎么给他给绑来了……

“五爷息怒,五爷息怒。”

出乎意料的是。

面对这般辱骂,往日里煞神似的张铁生一反常態的没生气,陪著笑脸,一口一口五爷的喊著。

就连沉默寡言的钟庆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五爷,您消消气,您日理万机身份珍贵,俺们这些粗人实在排不上號,这才出此下策把您老人家给请来的……”

说罢,张铁生扭头朝褚青石吩咐:“徒儿,去我屋里抬张太师椅出来,再沏一壶最好的大红袍给五爷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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