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男人与姘头
“送佛送到西......”
褚青石气喘吁吁,抹了把额间的细汗,瞧著面前的繅丝女工据点犯了愁。
广信路虽挨著英租界,却是依江而建,周围贫瘠一片,唯一称得上號的建筑便是“荣氏振华丝厂”,而女工据点……
那是一片蜂巢式的竹棚建筑群。由数百间油毛毡棚顶的竹篾小屋构成,呈同心圆排列,每间棚屋大约六平米。
进了里面,莫说寻人,能辨清方位都属万幸……
若不是孩童的样貌可以当护身符,褚青石真不敢深夜擅闯女工寮棚……
会被成登徒子当场打死的!
“……”
褚青石长吁一气,指节叩在篾墙上:“阿姐,有阿姐在吗?”
“咚咚……”
叩门声在夜色里显得突兀。
屋內几名刚睡下的女工顿时惊醒,正以为是哪家醉汉又跑来叫魂时,支窗木“吱呀”挑起半寸。
借著斑驳的月影,几名女工瞧见窗外悬著一只孩童的手掌,指缝里漏出半张泛银光的纸。
“有人在吗?”
“俺有急事找林知秋,劳烦来个好心的阿姐替我引路。”
——嚓
火星跃起,
不知谁点燃了煤灯,昏黄的光亮照进阴暗逼仄的棚屋,五六个女工蜷在绳上,望著银票上的“纹银叄拾两整”不知所措。
天见可怜!
自己这些女工每月每日繅丝十四个小时,都只能来一圆两角银元,而这纸上的“纹银叄拾两”,便是刀山油锅也得跳啊!
最终,年长女工与周围人交换眼神后,在粗布衣窸窣摩擦间出了房门:“小官人隨我来。”
“嘎吱——”
女工推门的剎那,褚青石看清了屋內的全貌。
宛若一间六尺囚笼,
屋內瀰漫著一种蚕蛹淤积的腥气,中间用麻绳吊床分隔出三层铺位,女工们悬在绳上,如像风乾的蚕茧般蜷缩入睡。
都穿著衣服。
为赶寅时上工,这些女工和衣而眠,一身布衣旬月不洗都是常事。
“你找谁?”
“林知秋。”
“林知秋?”
年长女工漠然扫过褚青石,目光垂向他身后门板。素白的条幅轻轻盖住尸身,勒出一道人形轮廓……
死人。
並没有常人预想中的惊惶哭嚎。
女工枯槁面容上古井无波。
死人没什么稀奇的,这年头到处都是死人,比起活人来说一点也不可怕。
就比如这处女工聚集点,依江而建,按上海的命名习惯叫作“女工浜”,因为常年被“荣氏振华丝厂”倾倒染缸废水,湖面泛著一层诡异的蓝光。
而河底……
可没少沉著女工墮胎的死婴,以及因为江水污染,患上癆病生生咳死的女工。
“小官人是林知秋的男人?”
女工问。
褚青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摇了摇头。
“能拿这么多钱找人……”
女工困惑道:“那小官人是林知秋的姘头?”
“啊?”
褚青石被噎了半餉,险些没缓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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