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江舟夜会,再立奇功

城东的佛朗机炮声如惊雷滚地,震得杭州城的砖石瑟瑟发抖,硝烟顺著风势瀰漫全城,连南门的空气里都带著呛人的火药味。

褚思镜与黄诚等三位闻香教香主,率著数百教眾与亲信士卒,快步抵达南门城楼之下。

黄诚身著偽顺军將服,腰佩长刀,登上城楼台阶时,刻意挺了挺胸膛。

作为闻香教骨干,他之前便在江南义军中小有名气,偽顺立国后又因作战勇猛被提拔为校尉,在南门守军之中颇有威望。

此刻。

他对著城楼上值守的军將高声喊道:“奉陛下旨意,我等来此换防!你部即刻带齐火炮,驰援东门,东门战事吃紧,火炮已然不足,迟则军法从事!”

城楼上的守將是个满脸络腮鬍的汉子,闻言眉头一皱,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他探出头往下看,见是黄诚带人前来,虽有几分信任,却仍按军规问道:“黄校尉,可有陛下亲笔调令?若无调令,擅自换防,恐不妥当。”

“哼,陛下亲授王命旗牌在此,岂容你置疑?”

褚思镜从人群中迈步上前,手中高举著一面鎏金旗牌。

旗面为明黄色,上绣“奉天承运”四字,边缘镶著银线,下方悬掛著一块玄铁令牌,刻著“如朕亲临”的篆书,正是偽顺的王命旗牌。

城楼上的守將定睛一看,顿时收敛了迟疑。

褚思镜作为李铁头亲封的“通奉伯”,不仅身份尊贵,更因乐善好施、出手阔绰,在偽顺军中口碑颇佳,不少將士都受过他的恩惠,皆知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如今王命旗牌在手,又是陛下亲信亲自督阵,哪里还敢多言?

他当即拱手应道:“未將遵旨!这便整备队伍,驰援东门!”

守將不敢耽搁,立刻下令士兵收拾武器、拆卸火炮。

城楼上的偽顺士兵动作麻利,不多时便列队完毕,推著十二门小型火炮,顺著楼梯匆匆下楼,朝著东门方向疾驰而去。

黄诚等人则趁机率部涌上城楼,接管了南门的防御。

有的守住城门绞盘,有的占据箭楼,有的控制瞭望口,整个换防过程乾净利落,不过一刻钟便已大局已定。

待南门完全落入掌控,黄诚才鬆了口气,转头看向褚思镜,脸上满是诧异:“褚百户,没想到你竟真有李铁头的王命旗牌?这等信物,他怎会轻易交予你?”

褚思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淡淡道:“李铁头登基仓促,宫中仪仗、信物皆是临时赶製。

这王命旗牌,便是他命我找人打造的,我不过是多打了一副,留作后手罢了。”

“原来如此!”

黄诚恍然大悟,心中暗自吃惊,更是对李铁头的识人不明嗤之以鼻。

將打造信物的重任交给一个锦衣卫,这般昏聵,难怪会落到眾叛亲离、城破在即的境地。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如今南门已在我等手中,接下来该如何?即刻打开城门?”

“事不宜迟,必须快!”

褚思镜眼神锐利。

“方才撤离的守军很快便会抵达东门,李铁头见援军不带换防文书,定会起疑。

一旦他察觉南门有变,派兵回援,我们便前功尽弃了。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黄诚重重点头,不再犹豫,转身对身旁的教眾喊道:“动手!打开城门,迎明军入城!”

几名教眾立刻扑向城门绞盘,用力转动起来。

沉重的木门在齿轮的咬合声中缓缓开启,吱呀作响,如沉睡的巨兽张开了獠牙,露出城外黑压压的明军阵列。

与此同时,褚思镜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烟火信號,点燃引线后奋力拋向空中。

“咻!咻!咻!”

红、黄、蓝三色烟火冲天而起,拖著长长的尾焰,径直窜至百米高空,隨后“嘭”的一声炸开,如繁绽放,即便在城东炮火的硝烟中也清晰可见。

烟火炸开的动静极大,不仅惊动了城外的明军,也让城中不少人抬头观望,脸上满是惊愕。

城外的明军大营中,邓邵煜正立於高坡之上,紧盯著杭州南门的方向。

当看到三色烟火绽放的瞬间,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挥下手中马鞭,高声喝道:“传令下去!分兵三千,骑兵在前,盾兵紧隨,从南门入城!

入城后严守军纪,只诛首恶,不伤百姓,拿下李铁头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遵命!”

將士们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数千骑兵立刻翻身上马,马蹄如雷,捲起漫天尘土,朝著敞开的南门疾驰而去。

骑兵身后,数百名盾兵列成紧密的方阵,手持厚重的车,甲冑寒光闪烁,一步步向前推进,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马蹄声、吶喊声、甲冑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与城东的炮声遥相呼应歌。

南门城楼之上,褚思镜望著汹涌入城的明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潜伏数月,周旋於偽顺核心,今日终於得偿所愿,杭州城破在即,江南光復的曙光,已在眼前。

此刻。

杭州东门。

城墙在三百门佛朗机炮的持续轰击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砖石剥落如雨点,墙体裂缝纵横交错,最宽处能容半臂伸入,城头的雉蝶早已被轰成碎砾,残存的士兵蜷缩在断壁残垣后,浑身是灰,脸上满是绝望。

炮声震耳欲聋,每一次轰鸣都让城墙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便会轰然倒塌。

就在李铁头死死盯著摇摇欲坠的东门,心中暗自祈祷城墙能再撑片刻时,城外的炮击突然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与方才的喧囂形成强烈反差,让城头上的偽顺士兵一时不知所措,连李铁头也愣住了,眉头紧锁:“明军为何停炮?难道是弹药耗尽,还是有其他图谋?”

他的疑虑尚未消散,一名亲信气喘吁吁地衝上城楼,脸色惨白地稟报导:“陛下!南门守將王寧波率本部兵马,带著十二门火炮前来復命,说奉陛下之命驰援东门!”

“復命?”

李铁头勃然大怒。

“朕何时下过此等命令?这王寧波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调动兵马!把他给朕带上来!”

片刻后,络腮鬍大汉王寧波身著沉重的铁甲,迈著大步登上城楼。

他脸上带著几分疲惫,更多的却是困惑,见到李铁头,只是躬身行礼:“陛下,末將奉令驰援东门,已將南门防务交接妥当,特来听候调遣。”

“谁让你驰援东门的?”

李铁头的声音如冰锥般刺骨,死死盯著王寧波。

王寧波被问得一愣,脸上的困惑更甚:“不是陛下您的旨意吗?方才是黄轩带著陛下的王命旗牌前来换防,说东门火炮不足,命末將即刻率军支援,还让带上所有火炮。”

“黄轩?王命旗牌?”

李铁头猛地掏出自己手中的鎏金旗牌,重重拍在城垛上。

“朕的王命旗牌一直隨身携带,何曾给过他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轻信奸人谎言,擅离职守!”

阳光照射在李铁头手中的旗牌上,鎏金的光泽刺眼夺目。

王寧波定睛一看,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这————这不可能!

黄轩手中的旗牌与陛下此牌一模一样,末將怎敢不信?

那南门————南门岂不是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该死!该死!”

李铁头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信任有加、亲封爵位的黄轩,竟然是潜伏的奸细!

在这城破在即的关键时刻,竟然釜底抽薪,夺走了南门!

“传朕將令!”

李铁头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南门方向,嘶吼道:“率老营精锐,隨朕驰援南门!拿下叛逆黄轩,守住南门,违者立斩!”

“陛下英明!”

残存的將领们齐声应和,纷纷抽出兵器。

李铁头带著数千精锐老营兵卒,如丧家之犬般朝著南门疾驰而去。

街道上混乱不堪,逃难的百姓与奔逃的士兵相互推搡,哭喊声、惨叫声不绝於耳。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南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李铁头如坠冰窟。

厚重的城门早已洞开,明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铁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阵阵尘土。

后续的盾兵、步兵源源不断地跟进,迅速控制了南门內外的要道,城头之上,大明的“明”字大旗已然升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几名偽顺士兵试图衝上去关闭城门,瞬间便被明军的箭矢射成了筛子。

城门口,双方士兵展开了惨烈的廝杀,刀光剑影之下,鲜血染红了地面,尸体堆积如山。

明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偽顺士兵早已军心涣散,根本不堪一击,只能节节败退。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李铁头看著涌入城中的明军,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佩剑无力地垂落在地。

他知道,南门失守,杭州城已无险可守,他的皇帝梦,彻底破碎了。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名亲信將领拉住李铁头的衣袖,急切地说道:、

“南门已破,东门危在旦夕,我们只能撤退,保住性命再图后事!”

李铁头猛地回过神来,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

他咬了咬牙,嘶吼道:“撤!往西门撤!从西门突围!”

残余的偽顺士兵跟著李铁头,朝著西门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当他们抵达西门时,却发现城外早已被明军围得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明军阵列整齐,火炮、弓弩瞄准城门,只要他们敢衝出,便是死路一条。

“西门也被围了!”

李铁头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绝望如潮水般將他淹没。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转道北门!北门守军最少,我们拼死一搏,或许还有生机!”

一行人又转向北门,一路奔逃,终於抵达北门。

此处的明军数量確实比东西两门少了许多,但仍列阵以待,堵住了突围的去路。

李铁头深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他拔出佩剑,高举过头顶:“兄弟们,今日要么衝出去,要么战死於此!隨朕杀出去,日后必有重赏!”

说罢,他率先策马衝出城门,数万偽顺士兵紧隨其后,如困兽般朝著明军阵列扑去。

明军见状,立刻展开反击,箭矢如雨点般射来,火炮也开始轰鸣,不少偽顺士兵尚未衝到阵前,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衝过箭雨的偽顺士兵与明军展开了短兵相接。

狭窄的北门城外,数万人挤在一起,刀砍、枪刺、斧劈,每一个动作都伴隨著鲜血飞溅。

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匯成小溪,顺著地势流淌,杭州北门外,瞬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

李铁头挥舞著佩剑,杀红了眼,身上沾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明军却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將他们团团围住。

他看著越来越近的明军士兵,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若不是自己弒君夺位,眾叛亲离,何至於落到这般境地?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好在,数万人的廝杀,不是短时间能够结束的。

这一杀,就杀到了晚上。

夜幕如墨,吞噬了杭州北门外的血色残阳。

双方的廝杀已持续至深夜,刀刃碰撞的脆响、临死前的哀嚎渐渐稀疏,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与伤员的呻吟在旷野上迴荡。

硝烟与血腥味混合著夜色的寒凉,瀰漫在钱塘江北岸的土地上。

遍地尸体堆叠如山,鲜血浸透了泥土,在惨澹的月光下泛著诡异的暗红,连空气都粘稠得令人室息。

李铁头浑身浴血,甲冑上布满刀痕与箭孔,脸上沾满了乾涸的血污,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透著疯狂的求生欲。

他手中的佩剑早已卷刃,虎口震裂,鲜血顺著剑柄滴落。

白日里数万人的精锐,经过数时辰的血肉磨坊,此刻已经被打散了,只剩下数百残兵跟著他,被明军死死围困在北门之外的狭小区域,突围数次皆被打回,绝望如潮水般侵蚀著每一个人的心神。

“陛下,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一名亲信浑身是伤,踉蹌著衝到李铁头身边,声音嘶哑。

“夜色已深,明军防备必定有所鬆懈,我们集中所有兵力,朝著东北方向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铁头猛地抬头,目光扫过身边疲惫不堪、面如死灰的残兵,心中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咬了咬牙,举起卷刃的佩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兄弟们,想死的留在这里,想活的跟朕冲!杀出去,日后朕必百倍报答!”

话音未落,他率先朝著东北方向的明军薄弱处衝去。

数百残兵如困兽犹斗,紧隨其后,挥舞著兵器,发出绝望的吶喊。

夜色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明军的视线受阻,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竟被他们撕开了一道狭小的缺口。

“杀!不要回头!”

李铁头双目赤红,手中佩剑疯狂劈砍,每一刀都带著同归於尽的狠劲。

明军士兵纷纷上前阻拦,却被这股亡命之徒的气势震慑,竟被他们硬生生衝出了包围圈。

身后的明军发觉突围,立刻率军追击,箭矢如流星般在夜色中划过。

李铁头的残兵不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不敢回头,只顾著拼命奔逃,耳边只有风声与追兵的吶喊声。

奔逃途中,又有不少士兵被箭矢射中,或是体力不支倒下,等到奔出数里地,身边只剩下寥寥五人。

直到再也听不到追兵的声响,李铁头才敢停下脚步,扶著一棵枯树剧烈喘息。

他回头望去,身后的道路上,倒下的残兵尸体一路延伸,心中一阵悲凉,却又被逃脱的庆幸冲淡。

“走,去钱塘江边!”

他咬著牙说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几人相互搀扶著,踉踉蹌蹌地朝著钱塘江边走去。

江风呼啸,带著水汽的寒凉,吹在身上,让浑身是伤的李铁头打了个寒颤。

远处的江面上,月光洒下一片银辉,波光粼粼。

他二话不说,一把扯下身上沉重的甲冑,甲冑落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露出里面沾满血污的內衬。

“快,跳江!”

李铁头说著,率先纵身跃入钱塘江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包裹住他,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僵,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其余几人也纷纷跳入江中,江水湍急,几人很快便被衝散。

李铁头挣扎著浮出水面,恰好抓住一根漂浮在江面上的断木,紧紧抱住,任由江水带著他顺流而下。

他漂浮了整整两个时辰,身体早已冻得麻木,伤口在江水中浸泡得发白,意识也渐渐模糊。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远处的江面上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火。

他心中一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大眼睛,看清那是一艘渔船。

求生的欲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死死抱著断木,朝著渔船的方向奋力划去。

渔船离他越来越近,他能看清船上只有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摇著櫓,在江面上捕鱼。

待靠近渔船,李铁头猛地发力,抓住船舷,硬生生爬上了渔船。

老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了一跳,刚要开口询问,李铁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短刀,朝著老者的胸口狠狠捅去。

“噗嗤”一声,短刀刺入老者心臟,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李铁头的脸上。

老者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很快便没了气息。

李铁头一把推开老者的尸体,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跡,抓起櫓,拼命朝著江心摇去。

渔船在江面上摇晃著,朝著远离杭州的方向驶去。

“他娘的!”

李铁头一边摇櫓,一边低声咒骂,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