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车窗外,是骑著自行车匯成洪流赶著上班的人们,是挑著担子叫卖的摊贩,是背著书包匆匆上学的孩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年代京城晨景图。

车內,却安静得有些异样。

王秘书坐在副驾驶,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著后座。他对棒梗的沉稳有些意外,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镇定和从容。

而那位秦大姐…则是紧张得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但眼神里又带著一种新奇和儿子带来的巨大骄傲。

棒梗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际上大脑在飞速运转,根据王秘书刚才的描述,分析著设备可能出现的故障点。智脑零也在默默地调动著储存的机械资料库。

秦淮茹则完全是另一番感受。柔软的皮座椅,乾净的车窗玻璃,车外飞速倒退的景象…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不真实了!她感觉自己在飞!坐小汽车上班?这是她秦淮茹能享受到的待遇?她不敢动,生怕弄脏了哪里;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惹人厌烦;连目光都只敢盯著自己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发白的手。

一股巨大的、混杂著骄傲、惶恐、新奇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她偷偷抬眼,看著身边闭目养神、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坚毅沉稳的儿子,再想想刚才王秘书那亲近的態度和响亮的“技术大拿”,一股热流猛地衝上眼眶。

她的棒梗…真的出息了!出息到连李厂长这样的大人物都要派心腹秘书开车来接!出息到能解决连工程师都修不好的大机器!连厂长秘书都叫他“技术大拿”!

而她,秦淮茹,是技术大拿的母亲!这个认知,让她在惶恐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属於母亲的自豪!她慢慢地,极其轻微地,挺直了一点点腰背。

她是技术大拿的母亲!她也是轧钢厂的工人!不能太露怯!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进了戒备森严的红星轧钢厂大门。门口的卫兵显然认识这辆车和王秘书,立正敬礼放行。这又让秦淮茹心头一跳,同时也升起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吉普车直接开到了发生故障的新生產线车间门口。车子刚停稳,就看到李怀德正背著手,在车间门口焦急地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旁边围著几个满头大汗、脸色灰败的工程师和技术骨干。

看到吉普车,李怀德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王秘书率先下车,拉开车门:“厂长,棒梗同志到了!”

李怀德顾不上寒暄,直接看向从车上下来的棒梗,语气急切:

“棒梗!你可算来了!快!快进去看看!那台进口的精密滚齿机,昨晚调试突然就停了!怎么也启动不了!几个老师傅捣鼓了一宿,硬是没找到毛病!这生產线是部里重点项目,耽误不得啊!”

他这时才看到隨后下车的秦淮茹,脸上露出一丝熟稔的笑容:“哦,秦出纳也来了?正好,一起去看看棒梗大显身手!”

秦淮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连忙挤出一个笑容:

“李…李厂长好!我…我就是跟棒梗顺路过来上班…”她没想到厂长还记得她,还主动打招呼,紧张中又带著一丝受宠若惊。

“嗯,好。”李怀德点点头,注意力立刻又回到棒梗身上,“棒梗,情况紧急,咱们先进去!”他拉著棒梗就往车间里走。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著狂跳的心臟,也赶紧跟了上去。她知道,儿子真正的“战场”,在这里。她要亲眼看著!

车间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那台出问题的滚齿机,像个巨大的钢铁怪兽,静静地趴伏在生產线中间,周围围著一圈愁眉苦脸的技术人员。

看到李怀德带著棒梗进来,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和骚动。

“来了来了!棒梗来了!”

“就是他?看著可真年轻…”

“上次二车间的铣床就是他修好的!神了!”

“希望这次也能行吧,厂长都急疯了…”

“后面那是谁?秦淮茹?她怎么也来了?”

有人认出棒梗,脸上露出期盼;有人第一次见,带著审视和疑虑;有人看到秦淮茹,则有些好奇。

棒梗无视了那些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到机器前,放下工具箱。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而快速地扫过整个设备的外观、线路、仪錶盘。

“情况。”棒梗言简意賅地问旁边那位负责的王总工程师,语气沉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

王总工虽然满腹疑虑,但厂长在旁边,也不敢怠慢,而且他见识过棒梗之前的“战绩”,態度还算恭敬:

“棒梗同志,您来了就好了!昨晚调试到一半,突然主轴驱动报警,然后就彻底停机了。

检查了主电源、控制线路、电机本身,都没发现问题。液压系统压力也正常。可编程控制器的指示灯显示异常代码e-107,但我们对照手册,那个代码指向的液压阀组和传感器都排查了,没问题!真是邪门了!”

棒梗点点头,没说话。他绕著机器走了一圈,俯身仔细查看了几个关键接口和油路,又打开控制柜,里面的线路板密密麻麻。

他观察了片刻,然后对李怀德说:“厂长,我需要安静。所有人退后三步。”

李怀德立刻挥手:“都听见没?退后!別打扰棒梗同志!”

眾人依言退后。车间里只剩下其他机器运行的轰鸣。

棒梗打开他那看似普通的工具箱。秦淮茹紧张地看著,只见儿子从里面拿出几件常见的工具:几把大小型號不同的螺丝刀、扳手、钳子,还有一个小巧的手电筒,修表目镜。

他动作沉稳而熟练。先是拿起手电筒,打开,仔细照射著控制柜內部密密麻麻的线路,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接口、焊点。

接著,他拿起那把最细小的钟表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在几个关键接口处轻轻拨动、测试著鬆紧。

然后,他戴上了那个修表目镜,放大镜片贴近眼睛,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控制柜上,对著那个极其隱蔽的线束接头处,极其专注、极其细致地观察著里面的情况,手指稳定地进行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调整。

与此同时,智脑零的被动扫描无声无息地开启。表面的接触不良故障被锁定,更深处的多处关键部件损伤信息也涌入棒梗脑海。

表面上,棒梗依旧专注於解决那处接触不良。他调整得非常细致,仿佛在用绣针干活。

十几分钟后,他摘下了目镜,合上控制柜的门,走到操作面板前,手指沉稳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嗡鸣响起!那台巨大的滚齿机,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指示灯瞬间由红转绿!各个传动部件开始平稳、顺畅地运转起来!仪錶盘上的数据瞬间恢復正常!

“成了!启动了!!”

“我的天!真的修好了?!”

“神了!真神了!”

“不到二十分钟!这…这怎么做到的?”

车间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掌声和难以置信的议论!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怀德更是激动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阴转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好!好!棒梗!好样的!真是神了!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他激动地走上前,用力拍著棒梗的肩膀。

秦淮茹看著那重新轰鸣起来的巨大机器,看著儿子被厂长激动地拍著肩膀,看著周围那些敬佩的目光,一股巨大的自豪感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了。

然而,棒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解决故障后的轻鬆和喜悦。他眉头紧锁,眼神异常凝重,甚至带著一丝冰冷的审视。

他没有回应欢呼,而是绕著刚刚启动的机器,再次俯下身,耳朵贴近主轴驱动单元的外壳,极其专注地倾听著內部运转的声音。

同时,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滚珠丝槓的防护罩上,感受著传递过来的细微振动。他的鼻子微微翕动,似乎在嗅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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