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朱標放下水盅。

“呃,你吃点奶吧,今天的奶酪放了绿豆沙,味道很不错。”话到嘴边,朱元璋又改口了。

標儿不是不想吃,是没有胃口,强迫他吃反而会引起身体不適。

“好的,父皇,儿子尝一尝。”

朱元璋见儿子没有胃口,自己也吃不下了,简单吃了几口奶酪就放下了筷子。

宫人撤去残席,父子俩捧起水杯。

朱元璋有些担忧,儿子吃的太少,这会影响身体的康復。

现在的方子是请太子多活动,吃点山楂糕,可惜收效甚微。

朱元璋决定等许克生进宫,到时候问问他是什么看法。

~

等太子用了药,御医把脉后,朱元璋起身走了。

估计父皇走远了,朱標立刻叫来黄子澄询问道:“许生去年参加童试,被上元县卡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殿下,有这么一回事,微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朱標沉吟了片刻,吩咐朱允熥:“你去一趟锦衣卫衙门,將上元县卡许生考试的那个卷宗给咱拿来。”

朱允熥匆忙去了。

一炷香后,他大汗淋漓地拿著文件回来了。

卷宗只有几页纸,记录了从吏部方主事去信,到杜县令最后爽快地放行的全过程。

方主事因为摔伤,最后不治而死。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始作俑者。

卷宗上记录很简单,並没有记录为何方主事要刁难许克生。

朱標不禁冷哼一声:“朝廷招录人才,竟然成了他私相授受的工具?真该死啊!”

黄子澄熟悉太子的秉性,让太子动怒,基本上是要倒霉的了。

朱標將文件放下,询问道:“琼州府缺县令吗?”

黄子澄笑道:“殿下,琼州府的知县还有缺呢,下面的县衙更是缺官,有的县甚至几年都没有县令了。”

朱標当即下令道:“贬斥杜钟岳为琼州府县丞,著琼州府安排治县,遇赦不赦。”

黄子澄拱手领命,就要去擬定令旨。

朱標又补充了一句道:“勒令他立刻启程。家人要跟隨。”

黄子澄暗自咂舌,太子这次是动了真怒,杜县令要终老琼州了。

~

此刻,杜县令还在审理案子,不知道新的命运已经降临。。

刚审了一个偷耕牛的案子,下一拨上来的是一起医患纠纷。

一个胖財主状告李医生用错误的手法致人身体损伤。

这两个人杜县令都认识。

胖財主是在京城开了一家酒楼;

李医生虽然有些贪財,但是医术还可以,县衙遇到案子,有时候也请他来协助。

杜县令看了状纸,不由地菊一紧。

烧红的铁棍去治疗痔疮?

这和锦衣卫的酷刑相比,也不遑多让了吧?

李医生偶尔开了稀有的药引子,但是这么残暴的手法还是第一次见。

杜县令看著堂下的两个人,都是本县的贤达,他就想著在中间和稀泥:“医家治病,难免有一些常人不易理解的举措。医者父母心,害人之心是断不会有的。”

胖財主跪在地上,撅著屁股苦笑道:“父母老爷,他————他的手不稳,烫了一个大水泡,至今未消哩!”

两侧厢房传来吏员吃吃的笑声。

胖財主被笑的老脸火辣辣的,丟先人了!早知道不告状了!

杜县令忍著笑,转头训斥医生:“这种凶险的疗法岂能轻易使用?下次要注意了。”

杜县令揣度,如果李医生当堂认错,再赔胖財主几个钱,这个案子就了结了。

没想到李医生却叫屈道:“父母老爷,有医生用的这个疗法,还是给贵人用哩。”

李医生很委屈,贵人能用的,胖子为何不能用?就他的金贵?

“哪个医家?姓啥名谁?”

杜县令追问道。

他有些好奇,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想起了这么惨无人道的疗法。

“医家姓许,名克生。”

听到这个名字,杜县令的心里就顿感不適。

那就是个兽医,你拿来糊弄咱?

“庸医,休要胡言乱语!”

杜县令的脸上风云突变,从刚才的和顏悦色突然风起云涌,雷霆交加。

不等李医生再次辩解,杜县令已经下了判决:“李风期乱用疗法,致病人身体受伤,责成退还诊金,並赔偿病人医药费。

“”

李医生不服,叫道:“父母老爷,许医家可是神医。他的法子怎么会错?”

杜县令勃然大怒,当即扔下籤子,“咆哮公堂,打五板子!”

老財主没想到惩罚这么严重,本来就是討个说法,没想到要打板子。

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自己再去求医就麻烦了,要被医生这个群体排斥的。

他急忙帮著求情:“老父母,李————李医家的医术还是可以的,能否从轻发落?”

杜县令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问道:“你教本县做事?”

胖財主缩缩脖子,头垂的更低了,“草民不敢!县尊老爷英明!”

东、西厢房的吏员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点小事竟然打了板子。

县尊今天的脾气很大,都暗暗警惕,今天要小心一点,別撞县尊的火头上。

~

杜县令审了医患纠纷,退堂回了二堂的公房。

看到桌子放了一叠卷宗,隨手翻了翻。

上面的是近期辖区內收的税费统计,后面是几张需要备案的房屋交易的契约。

这种事属於户房的职责,等他盖了官印就可以存档。

杜县令草草翻了一遍,格式上没有什么问题。

他当即拿出官印,开始用印。

一张一张盖了过去,到了最后一张,他的官印就要盖下去,他却突然收手了。

官印悬停在文书上,杜县令的脸黑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刺眼的名字。

“许可生”。

每次看到这个名字,他就想到自己当初眼巴巴地放水,以为是个背景深厚的,没想到就是拉虎皮做大旗的。

自那以后,黄子澄还恼了,很不待见自己,几次遇到都待理不理的,让人羞愤难当。

杜县令將官印放回一旁,脸拉的老长,这简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立刻吩咐僕役:“去请户房的王司吏。”

王司吏很快来了公房,躬身施礼:“县尊!”

杜县令抖抖契约,皱眉道:“这座房子在三山街,怎么交易价格这么低?东西跨院,竟然只要七十贯?

这不明抢吗?”

???

王司吏愣住了。

县衙一般不过问交易价格的。

交易双方都没意见,户房才不多事。

“县尊,小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卖主上午还来过,没说有什么问题,很爽快地签字画押了。”

杜县令將契约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先放著,等本县派人去寻访一番,这其中必然有曲折。”

王司吏无奈,只能躬身道:“遵令!”

王司吏拿著其他文书退下了。

本以为走个过程,县尊用了官印,他拿去存档,没想到竟然能横生枝节。

买卖双方没意见,县尊却有意见了,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王司吏推测其中必有曲折。

莫非买家得罪过县尊?

还是有人盯上了这个铺子,不想让买家得手?

只能先找林司吏通气,说明情况,看还有机会补救吗。

~

杜县令心情不好,当即放下公务,起身去了后衙。

老母亲正在树荫下逗孩子,妻子在廊下忙著织布。

不远处的牲口棚传来驴子的嘶鸣。

“儿呀,饿了吧?给你做点午饭?”

杜县令点点头:“好吧。”

不等催促,妻子已经站起身,径直去了厨房。

老母亲冲她的背影翻了翻白眼:“整天死人一般,连句话都不会说。”

杜县令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

看他黑著脸,老母亲关切道:“怎么啦?”

杜县令摇摇头,“一个上午,遇到两件事和那姓许的有关,闹心!”

“当初看黄编修的面子,放他一条生路,没想那黄编修压根不领情,对儿子似乎还有意见,打招呼都不愿意搭理。”

“这许可生也不知道好歹,自从考中,就如脱笼之鵠,再也没有来拜过我这个座师。”

“还不如彭国忠,偶尔来投个帖子,说说话。”

老母亲冷哼一声道:“治驴的时候,我就看他面相不善。”

杜县令嘆了口气:“传闻他混的风生水起,在给黄编修担任助手呢,在府学想请假就请假,想不去就不去。”

老母亲嘆了口气:“这————没天理啊!”

杜县令冷哼一声:“这次他买了三山街的一个铺子,价格特別低,七十贯,买了东西跨院。”

老母亲羡慕、嫉妒,惊叫道:“他————他捡了个大漏啊!”

杜县令摆摆手,不屑道:“捡什么漏?!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儿子推测,他就是仗了黄编修的势,强买的。咱这次就要好好查查他。”

老母亲有些担忧,低声劝道:“黄编修,那是翰林院的。儿呀,咱还是別招惹他们了吧?”

杜县令嗤笑一声道:“他是探郎,了不起啊?当年的状元,正在广西养大象呢。

老母亲“哦”了一声,总感觉儿子这么硬刚太凶险了。

但是如果能查清事实,儿子也能藉此积累官声,出一口恶气,一举两得。

“儿呀,要小心一点,见好就收!”

杜县令微微頷首:“儿子知道,如果真有冤屈,儿子帮苦主申冤罢了。”

妻子过来了,柔声道:“夫君,饭菜好了。”

老母亲的脸拉了下来,冷冷地问道:“这么快?都做了什么啊?不会就热了早晨的剩饭吧?”

妻子正要回答,有衙役匆忙过来,站在腰门外大声道:“县尊,太子殿下来了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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