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洪武帝很碎嘴
吕氏好奇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呀?奴家一点都没说过?”
朱標解释道:“今天上午,在医院的御医几乎都来了,作了一次会诊。同意了许生的方案,將一天三次的药,减为晚上一次。”
“父皇刚才同意了,”朱標笑道,“酉末吃了,之后就睡觉。”
吕氏点头如鸡啄米:“恭喜夫君!这说明你恢復的很好了。”
吕氏餵完了橘子,擦了擦手又问道:“夫君,你心悸的问题许生他们怎么说?他去乡试了,中间要是心悸怎么办?”
朱標笑道:“还有院使、院判呢,他们也是神医。”
吕氏嘆了口气:“过去是,但是在许生的光芒下,他们就不那么“神”了。”
朱標解释道:“许生留了东西的。他准备了几帖膏药,我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帖上一帖。父皇看过药方,已经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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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坐了小半个时辰,正准备起身告辞,外面传来凌乱、沉重的脚步声。
吕氏笑道:“炆儿、熥儿放学了。”
话音刚落,朱充炆兄弟就进来了,齐齐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太子询问了他们上午的课程,又简单考校了几个问题。
吕氏起身告辞:“夫君安歇,奴家回去给孩子们准备午膳。他们肯定都饿坏了。”
朱標笑道:“在这吃吧。”
吕氏摆摆手,“夫君马上要午睡了,別让他们吵你了。让他们去景阳宫简单吃一些,晚膳后再过来吧。”
朱標点头同意了。
吕氏起身走了,两个儿子跟著送出寢殿。
朱允炆叫道:“母亲,文思豆腐,松鼠鱖鱼!”
朱允通也连连点头:“松鼠鱖鱼,很久没吃了。”
吕氏笑道:“你们隔三岔五就吃,不腻吗?”
兄弟俩齐齐摇头:“不腻!”
“好!让御膳房给你们做!”吕氏笑呵呵地走了。
太子困意上涌,隨口问道:“许生还没走?”
许克生今天出宫,就该去准备乡试了。
可是朱標一直没等他来辞行。
朱允通回身道:“父王,儿子刚才看到他在和戴院判检查药材,正在熬製膏药。”
“去请他来。”朱標吩咐道,“戴院判也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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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戴思恭很快联袂进来了:“老臣(晚生)恭请殿下安!”
朱標吩咐道:“许生,准备出宫吧!你去安心去考试,这一个月你別进宫,本宫好著呢。”
自从开了食慾之后,他的恢復虽然依旧是缓慢的,但是一直向好。
许克生抬头看了一眼,太子眼睛清亮,再也不是暑天的浑浊不堪。
现在精神也好了很多,不復暑天的萎靡和困顿。
过去每天都睡不够,现在虽然要午睡,晚上早早就困,但是白天的精神基本有保障了。
如果不是脸色苍白,出门要藉助许氏轮椅,任谁也看不出太子是病人,一个月前曾是病危的重症病人。
许克生劝道:“殿下,处理朝政的时间————
不等他说完,朱標已经认真地回道:“本宫克制,必须克制,至多半个时辰就休息一次,內官会不断提醒咱的。”
许克生:
”
”
抢答也没有用,你得严格执行啊!
太子一旦接手朝政,就忙的忘乎所以,根本停不下来。
许克生已经去洪武帝那告了几次状。
戴思恭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想多干都难了,陛下刚才下了旨意,每天送的奏疏,不许超过五十本。並且,据老臣所知,仅限於户部、吏部、兵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的奏疏。”
朱標无奈地挑挑眉毛,嘆了一口气道:“好吧!”
许克生开心地笑了,有洪武帝在控制,就可以放心地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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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的御医、內官一起送来熬製好的膏药,请许克生检查。
许克生拿起竹籤挑起一点,凑近鼻子仔细嗅了嗅,然后丟下竹籤:“熬製的很好!”
御医又拿出一叠狗皮,全都是精心製作的黑狗皮。
许克生接过去一一查看,一共九张,每一张的做工都很精良。
戴思恭在一旁解释道:“殿下,启明將膏药的配方作了微调,去了两味霸道的药物,主打一个温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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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解释道:“殿下,这一共是九张膏药,您心悸的时候就在后背贴一张。等晚生考了乡试,估计这些还有剩。”
朱允通在一旁疑惑道:“许相公,为何不多炮製一些?”
“三殿下,药性是隨著时间减弱的,这九张就是极限了。”
“明白了,是我鲁钝了。”
“三殿下如此自谦,让在下如何自处?”许克生笑道。
朱標笑著问道:“两位今晚都如何安排?”
戴思恭笑道:“老臣要陪小孙儿去放河灯。”
许克生则回道:“晚生就在自家码头放了河灯,同窗说是晚上要来,一起去看灯。”
朱允炆则回道:“母妃说带儿子们去后湖放荷灯。”
后湖,其实就是玄武湖。
但“玄武”是龙的儿子,洪武帝忌讳臥榻之侧竟然蛰伏龙的血脉,於是给改的名字。
中元节,皇家放的荷灯就是在后湖。
朱標微微頷首:“今晚人肯定不会少了,各位都注意安全吧,不要去深水码头放灯,黑灯瞎火的、人跡罕至的地方万万別去。”
这句话更像是在交代许克生。
戴思恭岁数大了,不会带著孩子乱跑。
朱允熥兄弟有母亲约束,有侍卫、宫人跟隨,后湖也属於皇室独占的湖泊。
“殿下,晚生记住了!”许克生躬身道。
朱標打了个哈欠:“都去忙吧,本宫要小睡片刻。”
看太子连连打著哈欠,许克生、戴思恭躬身告辞,到了太子午睡的时间。
朱標闭上眼睛,最后说道:“许生放心去考试,考完试咱们再见。黄编修这次不监考,你有问题隨时去请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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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和戴思恭一起退了出来。
许克生没有急著走,而是去了公房,和戴思恭一起商量后续的用药和护理,主要就是微调药方。
每天三剂药改成了一剂药,用药的药量、药材都在酌情逐渐递减。
太子病情向好,戴思恭的情绪也明显好了,没有了上半年的泰山压顶般的重负,人都变得年轻了不少。
许克生捧起茶杯:“院判,晚上去北水关玩耍吗?”
北水关是放灯的好地方,灯会顺著水流在內河流淌,最后匯入大江。
皇室的灯造型精美,大小不一,有些也会顺著北水关流入城內河道,吸引百姓围观。
戴思恭急忙摆摆手:“那里肯定人山人海,老夫就不去了。就在家附近找条河,哄哄孩子罢了。”
许克生笑道:“我家就有码头,可以来我家?我家准备的河灯种类也多,不仅有荷灯,还有鱼儿灯,还有家畜家禽、飞禽走兽。”
戴思恭笑著婉拒了:“算了,不折腾了。哄孩子將灯放了,在家附近兜一圈子就回家。每年的中元节,哪个晚上不丟几个小孩?老夫不敢冒险的。”
许克生见他小心,只好作罢:“晚生也没打算走远。只是有同窗来信,约著一起出游。”
戴思恭笑道:“那必然是去北水关了,那里游人如织。”
两人正说著话,“老仙翁”王院使来了,许、戴急忙起身迎接。
看到许克生,王院使愣了一下:“启明,你在宫里?还没有回家?”
许克生疑惑道:“院使,有事情?”
“启明正准备走呢,刚去寢殿向殿下辞行。”戴思恭帮著解释了一句。
王院使笑道:“陛下赏赐你的药材终於凑齐了,今天太医院会给你送家去。”
许克生急忙拱手道谢:“让院使费心了!”
王院使摆摆手:“这是陛下给你的恩赏,老夫也不敢居功,老夫只是办差罢了,已经耽搁了这么久,老夫倒是歉意的很。”
王院使又客套了几句就告辞了:“老夫受邀去参加应天府的祭厉,先告辞了。”
许、戴一起送出了公房。
看著他仙气飘飘的背影走远了,许克生才回了公房。自从太子的病情稳定下来,王院使渐渐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气。
一个月前洪武帝赏赐的药材,因为有几味药材实在罕见,在太子的过问下,太医院终於给了。
戴思恭催促道:“启明,那你快点回去吧。大部分都是好东西,別出了差错!”
“晚生现在就走。”
许克生知道这批药材价值不菲,单靠自己赚钱不知猴年马月都买齐,关键有几样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戴思恭跟著送出咸阳宫:“启明,药材老夫都检查过的,完全没问题。不过毕竟都是贵重、罕见的药材,你收的时候最好关注一下分量,还要挑检几份。”
“有劳院判了!晚生届时一定小心一点。”
许克生在內官的引领下大步出宫。
这次送的药材是自己一年的用量。
洪武帝难得大方了一次,如果算是诊金,就极其丰厚了。
幸好有戴思恭从中督办,自己没有送礼,药材都如数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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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乌云翻滚,不时遮住了太阳。
许克生的马车行走十分缓慢,因为街道上的人太多了。
放河灯是在夜晚,今晚没有宵禁。
虽然热闹在太阳落山之后,但是很多人已经走出家门,甚至不少京郊的人也进了城。
眾人喜气洋洋,呼朋引伴,没有一个是满脸悲戚的。
今天是死人的祭日,也是活人的节日。
许克生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次江夏侯府的世子周驥来看病,当时临时僱佣了一个乞丐。
看身影正是那乞丐,破烂的衣服,晃晃悠悠地正向一旁的巷子走去。
许克生急忙跺跺车厢。
还欠了乞丐的工钱没给呢。
马车停了下来。
许克生下了马车,交代车夫道:“你回去吧,路上拥挤,我步行回去。”
许克生看准乞丐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兄台留步!”
乞丐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
肯定不是叫自己的。
大家都叫自己“臭叫子”、“烂乞丐”————
“前面那位兄台,留步!”
许克生想快一点,可是人太多了,许克生只能一边说“抱歉”,一边向前挤。
乞丐听到身后又有人叫了一声,有脚步声在靠近。
他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许克生冲他招手。
乞丐站住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上次被人叫“兄台”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上次给周驥世子看病的“神医”。
许克生快步过来,拿出五枚铜钱:“上次的工钱一直没结算,这是五文钱,请收下。”
乞丐有些不好意思了,“在下只是打了一桶水。”
许克生笑道:“那也耽误了兄台不少时间,不能让你白忙活。”
他丝毫没有嫌弃脏,抓住乞丐的左手,將钱放上道:“付出了,就该有回报。”
乞丐收了钱,叉手施礼:“谢相公赏赐!”
许克生拱手还礼:“兄台客气了!你应该得的。”
路过的行人,不断有人回头看看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个衣衫整洁,是得体的布长袍,一个浑身污垢,衣衫破烂,可是他们竟然面带笑容,聊的很自然。
客套了几句,两人拱手作別。
许克生跟著西去的人流,朝家的方向走去。
许克生想到刚才的乞丐,礼节到位,谈吐也不俗,还有一身的好武功,不知道为何落魄如斯。
他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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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盏茶的路程,许克生这次足足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幸好他回来的及时,刚到家放下医疗袋,送药材的车辆就来了。
满满一牛车的药材。
是杜御医亲自押车。
在他的坚持下,许克生隨机抽查了几袋,质量都是上佳。
杜御医笑道:“许相公,这可是戴院判一点一点盘查的。”
许克生早已经在东院清空了一间屋子作为药室。
里面放了吸潮的生石灰。
药材全部被搬了进来,临时放在货架上。
送走杜御医,许克生又一袋一袋检查了一番。
看药材也会上癮的,嗅著药香,看著难得一见的名贵药材,许克生十分投入,不时拿起一块,深深地闻了一口气。
自己的身体一直维持现状,但是也不能无限期拖延下去。
是该吃药了!
这批药来的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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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回书房,点燃一炷檀香,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今天是七月十五,乡试第一天是八月九號,还有二十多天就考试了。
一炷香烧尽,许克生起身活动手脚。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许克生放下书,又是谁来了?
周三娘早晨送信来了,说晚上要来放灯,是她来了吗?
怎么只敲门,不说话?
“老师!”
外面终於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是卫士方?!
许克生急忙快步出去。
刚打开院门,卫士方就滚落进来,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披头散髮,满身灰土,头被打破了几处,脸上不少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
许克生嚇了一跳:“卫博士?!”
许克生没有急著动他,急忙上前把脉,又全身大概检查了一遍。
许克生鬆了一口气,都是皮肉伤,没有断骨,更没有缺胳膊少腿。
只是鼻青脸肿的,右手腕也肿胀的厉害。
许克生搀扶他缓缓站起身,送到自己的臥室,放在床上躺下。
开了方子,许克生出门雇了帮閒去药店抓药:“让药店煎好了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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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又拿来跌打损伤的药膏给卫士方涂抹。
卫士方虽然极力忍耐,依然疼的倒吸凉气,不断喊疼。
许克生好奇道:“你这是得罪了谁?下手挺重的。”
卫士方苦笑一声,又牵连了脸上的伤口,连连倒吸凉气,”燕王的骏马病了,让太僕寺派兽医去。”
“派你一个人去的?”许克生疑惑道。
“那群王八蛋,他们不敢去,就推给了学生一个人。学生在下面马场呢,都被叫了回来。嘶!这次被坑惨了。”
“燕王的马不好治?还是被你治坏了?”
“岂止是不好治!”卫士方忍著疼,解释道,“那匹马,学生怀疑就是肚里生了虫子,但是拖延太久,吃药肯定打不掉了。”
许克生分析道:“如果太严重,吃药反而会加重,因为拉不出来了,都堵在肠子里。”
卫士方满脸忧愁:“京城能治的,就老师您一个人了。这种病只能开刀將虫子取出来了。
许克生惊讶道:“燕王府知道我了?”
卫士方摇摇头:“学生没说。”
许克生微微頷首:“你做的对。”
他才不想和燕王有什么瓜葛,朱棣的马爱死不死。
卫士方却很担忧,“老师,京城兽医能数得上號的就这么几个,学生担心燕王迟早要找到你。
不如您去乡下躲避一段时间,也不影响复习。”
许克生问道:“那你为何挨打?”
“学生说治不了,袁三管家就指使僕人一顿乱棍將学生打出府,医疗袋都不知道丟哪里去了。”
“这————真无耻啊!”许克生摇头嘆息。
骏马病重不治就拿人出气,这些王八蛋!
“得亏老师提前布局啊!”卫士方眼含热泪。
“我?我————”
“要不是老师让学生重新穿上官衣,今天可能就被打死了。正好今夜鬼门开,学生就直接去了。”
卫士方的眼泪终於掉了下来。
“————”许克生相信他的话。
燕王府打死一个民间的兽医,压根不会掀起波澜。
卫士方喝了药汤。
许克生出门给雇了一辆牛车,將卫士方搀扶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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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看著牛车吱吱呀呀远去,心里也有些担忧,总感觉燕王府的人迟早会找上门来。
动手术风险太大了,基本上九死一生。
万一给治死了,自己可就说不清楚了。
燕王不比一般的勛贵,闹到御前,洪武帝肯定偏向他的儿子。
那时候,鬼知道朱棣会怎么报復?
许克生摘下了“医兽”的牌匾,拿进了院子。
又去了西院,特地叮嘱董桂道:“如果有求医的、有陌生人来找,就说我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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