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黑肠坊——”

“底层互害、攀比、嫉恨、欺弱、仇穷……比比皆是。”

他转头,看向渔棚前的队伍。

老黄登记名字时笑著拍了拍旁人的背。

孩子靠在大人腿边打瞌睡。

一个母亲主动侧身,把光让给队后的邻居。

有人弯腰捡起別人掉落的布鞋,顺手递上去。

这些行为在阿马里眼里,犹如一只白鸽,从最污浊深巷里飞过。

洁净。刺眼。

“渔人码头……与黑肠坊判若两城。”

“同是底层,民风却如阴阳。”

他转头,定定看著段洛。

“我想请教特执。”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黑肠坊像渔人码头一样?”

段洛被问住了。

在404混了一年,光躲下水道就躲了大半年,他太清楚404是什么样子。

矮脚楼房、蜘蛛网般的电缆、永远湿冷的雨、泥泞骯脏的巷道、交错叠加的商铺、乱七八糟的霓虹涂鸦……

所有风格、所有种族、所有文化像废料一样混成一坨。

义体、外掛、毒软体,潮湿、霉气、酸臭、废油味发胀成一个巨大的脓包。

脓包里是底层互害叠著互害的地狱。

人性在这种地方,永远是一团发霉的、纠结的、解不开的毛线。

这不是一句“夏统回归”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

若他去黑肠坊当执守?

他绝对跟阿马里一样头大。

而渔人码头……確实不一样。

刚来时没察觉,但“死潮”那天,他看到了。

一群潮症者。

弱得像被海浪衝来就会碎掉的小石子。

却偏偏有一种奇怪的、不合理的、却让人移不开眼的“秩序”。

像海沟族的神经互联,那种原始的群体之间的暗波共振、互助、让渡的善意。

但又不完全是海沟族。

他们同时接纳了大夏版本的文化、礼序、

那种“哪怕在垃圾山里也要有一点体面”的古怪坚持。

天生的?

后天的?

命运的?

不知道。

段洛只知道一件事:

——这不是他治理得好。

——是他运气好。

被分配到了西港。

碰上了一群,在废城泥沼里还能顽强保留“夏之底蕴”的人。

这种人,不是“治理”出来的。

段洛眉尖轻轻一挑,正准备如实说一句:“我啥也没治理——”

但看见阿马里那双把“希望”压在他身上的眼睛。

那句实话,被他硬生生咽下去。

他轻轻抬下巴,语气沉稳得像大师傅要开坛讲经:

“略微……有点心得。”

阿马里整个人立刻竖起耳朵。

段洛呼出一口气,意重深长:“大学之道——”

阿马里屏住了。

挺直了。

“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

顿。

下一句啥来著?!!

就在这时——

【叮!】

他的袖口终端微微震动。

一条来自司长夜鳶的红色急报弹了出来:

【特执段洛,请將您对“西港治理的心得”整理成文。】

【今日內上传至长安司內网,供各区执守学习。】

段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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