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艺菲接过画笔,学著他的样子,沉吟片刻。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山川、湖海、星辰……但最终,定格下来的,却是院子里,那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竹林。

她深吸一口气,提著笔,在纸上,小心翼翼地,画下了第一笔。

她画得很认真,也很笨拙。因为没有基础,她画出的竹子,形態歪歪扭扭,墨色也深浅不一,显得有些可笑。她自己看著,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林默在一旁看著,没有出声指点,只是安静地,带著微笑。

直到刘艺菲有些泄气地,將画笔放下,嘆了口气:“看来,我真的没什么天赋。”

林默这才走上前,拿起她放下的那支笔,没有在她的画上修改,而是蘸了点清水,在旁边空白处,同样画了一片竹林。

他的笔法,与之前画工笔时的精细,截然不同。

只见他手腕翻转,侧锋、中锋交替使用,寥寥数笔,或浓或淡,或干或湿。一片疏密有致、迎风而立、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墨竹,便跃然纸上。

他的画,论“形似”,甚至不如刘艺菲画得那么“具体”。但任何人看到,都能从那几笔墨痕中,感受到竹的坚韧,风的流动,和一种昂扬不屈的,精神气。

“这……”刘艺菲看得呆住了。

“你看,”林默指著两幅画,对她解释道,“你画的,是眼睛看到的竹子。所以,你在意的是它的形状,它的枝叶。而我画的,是心里感受到的竹子。我画的,其实不是竹,是风。”

他看著刘艺菲那双因领悟而瞬间变得明亮的眼眸,继续说道:“这就是中国画的『写意』。它讲究的,不是『画什么』,而是『为什么画』。是把你的情感、你的思想,寄托在笔墨山水之间。所以,高手画马,画的是马的神骏风骨;画虾,画的是虾的灵动通透。这叫『气韵生动』。”

他放下画笔,总结道:“技巧,可以学。但『气韵』,只能靠修养,靠人生阅歷,靠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感悟。这,才是艺术最高级的,也是最难的东西。”

刘艺菲怔怔地听著,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忽然发现,林默这番话,说的又何止是画画。演戏,不也是如此吗?

再精妙的表演技巧,如果失去了內在的、真诚的情感內核,那也只是一具华丽的、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明白了。”她看著林默,由衷地说道,“谢谢你,林老师。今天这堂课,比我上十年表演课,收穫都大。”

林默被她这声“林老师”叫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刘艺菲却看著自己刚刚画的那幅,充满了“拙气”的墨竹,又看了看林默画的那幅充满了“神气”的墨竹,忽然感慨道:

“你说,如果把这样的画,拍成电影,会是什么样子?”

她像是隨口一-说,眼睛里却闪烁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某种极致美学的嚮往。

“不要那些里胡哨的特效,也不要那些狗血淋漓的剧情。就只有最纯粹的,东方的,写意的,像一幅水墨画一样的,电影。”

她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林默的心湖。

他看著刘艺菲那张充满了嚮往的脸,脑海里,那扇尘封已久的,关於某个刀光剑影、侠客纵横、充满了东方暴力美学与诗意江湖的世界的大门,在这一刻,被“吱呀”一声,悄然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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