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荔的心事和犹豫不决,在父母乐观而务实的目光里,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家,永远是消化心事的港湾。

腊月的气息渐浓,一个周日,小荔的哥哥王小泽终於风尘僕僕地回到了家。这是他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也是第一次踏进县城这个真正属於他们的新家。看著熟悉的父母,小泽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仿佛有些东西悄然沉淀、生长了——是父母渐渐褪去了农忙时的风霜,染上了城里人的从容;而他自己,在知识的浸润下,悄然拔节。

“小泽!快进屋,外头贼冷!”小荔妈满脸喜色地迎上来,拉著儿子的手左看右看,“哎哟,长高了!就是太瘦!光顾著读书了,不顾身子骨可不行!”她心疼地摩挲著儿子略显单薄的肩膀。

小荔爸也咧著嘴笑,看著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儿子,眼底满是欣慰:“回来咋不提前捎个信?我好去车站接你,这大包小裹的多沉!”

小泽放下行李,笑容爽朗:“爸,妈,不沉,我有的是劲儿!胖丫呢?放假了也没在家?”

“你妹啊,”小荔妈一边接过儿子脱下的袄,一边说,“她单位有个同事今天结婚,吃席去了。饿了吧?妈先给你下碗热汤麵垫垫,晚上给你燉大鹅!”

“真饿了!”小泽揉揉肚子,“中午在火车上没吃,就等著回家这顿呢!”

小荔爸一听就皱了眉:“你这孩子!再省也不能饿肚子啊!是自个儿坐车回来的?”

“没,跟同学胡爱国一块儿,他家离咱这片儿不远。”小泽解释著,坐到热炕头暖手。

“这学上的,”小荔爸还是有些不解,“咋连个寒暑假都没了?一学就是一整年?”

小泽耐心解释:“爸,我们是学校第一批工农兵学员,政策要求缩短学制。別的学校两年就毕业了,我们医学专业特殊,前两年在学校学理论,第三年得去医院跟医生实践。”

“那可得好好学!”小荔妈立刻严肃起来,“將来是要给人瞧病的,半吊子可不行!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你妈说得对!”小荔爸也点头,“这大学上得不容易,得学出真本事回来!”

小泽郑重地点头:“爸,妈,你们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此刻,县城的另一端,牛副主任家的小院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说话声、脚步声混在一起,透著股热闹劲儿。革委会副主任儿子结婚,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要来捧场。院子里摆满了桌子,气氛热烈得近乎喧囂。

今天是张美丽结婚的日子。无论私下关係如何,同在一个单位,都得来。邮局的同事们凑份子买了礼物——一对大红色枕巾、一个印著大红喜字的搪瓷脸盆、还有一个新暖瓶。

新娘子张美丽,穿著一身崭新的红袄,配著笔挺的黑色毛呢裤和鋥亮的黑皮鞋,头髮也梳得一丝不苟。她脸上掛著得体的微笑,站在同样穿著新军装的牛大壮身边,接受著宾客们或真心或客套的祝福。牛大壮笑得憨厚,带著点新郎官的傻气。

邮局几个人被安排在一桌。胡甜甜凑近小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最新消息!张美丽她爸没事了!放出来了!说是被诬告的!好像……还要调到教委去呢!”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这个“人情社会”和“权力”的复杂感慨。

小荔默默听著,目光掠过张美丽那张在红妆映衬下、笑容却似乎有点僵硬的侧脸,再看向周围那些满面红光、高谈阔论的宾客,只觉得这热闹喜庆的表象下,浮动著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诞和冰冷。这个小县城里,权力编织的网,轻易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跡。

下午,小荔早早离开了喧闹的婚宴。推开家门,一眼就看到坐在炕上跟爸妈说话的哥哥小泽,顿时惊喜地喊出声:“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小泽看著裹得像个球似的妹妹,笑著打趣:“中午到的!一回来就听说我们家胖丫去吃席了,咋回来这么早?”

小荔摘下帽子围巾,脱掉厚重的大衣,撇撇嘴:“我跟新娘子关係也就那样吧。吃饱了还留著干啥?”

小泽立刻捧场:“那肯定是她的问题!我妹妹这么可爱又讲理,处不好关係绝对是对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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