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树木鬱鬱葱葱,到处都是绿意盎然。

陈郁真在窗前翻书,风吹过他青色衣摆,他忽然出起神来。

皇帝正在別处忙政务,这间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陈郁真……有些无聊。

其实也不算只有他一人,如果忽略廊下侍立的宫人们,和在地毯上打滚儿的陈嬋的话。

陈嬋实在不是一个爱乾净的姑娘,她在地上滚来滚去,像一只灵动的陀螺,她大红色的裙子飞成残影,不可避免的粘到了脏污。

陈郁真放下书本,无奈道:“陈嬋。”

陈嬋立马竖起耳朵。

“不要滚,你是个小姑娘,不是个小陀螺。”

陈嬋装作听不见,依旧滚来滚去。陈郁真无奈极了。

陈嬋自顾自的玩,陈郁真也不乐意看书。他拢了拢袖子,猛然间想起,还有一位故人。

若说之前的陈郁真,是脚步踉蹌不稳,避开眾人躲到苍碧园最角落的位置,神態焦急惶恐,带著从內心折射出来的不安定。

那现在的陈郁真,是前呼后拥,乌泱泱一大片人伺候著,所到之处无不跪拜。他虽有些羞涩赧然,但更多的是安静,坦然若素。

很难想像,半年的时间,能將一个人从內到外改变的这么彻底。

“大人,您看,这路上的儿都开了,香的很吶,不若您亲手摺上几枝,放到瓶里好好养著送给圣上,若是圣上知道了肯定欢喜。”

陈郁真眼睛一亮,他微微弯下腰,细白的手指一捻,一只娇艷欲滴的牡丹就被折了下来。

宫人们忙拿过瓶过来,里面晃啊晃的,盛著清凉的水液。

可只放一枝,还是太过突兀。

“大人,不如多折几只吧。小园里儿多的很吶。”

陈郁真便又多摘了几只。

因要放到瓷瓶里,每一朵的枝叶都留的长长的,摘下后,独剩下光禿禿的绿梗子在那,在风中晃来晃去,又被掩盖在热烈的草丛中。

乍一看,还看不到这些被硬折下的杆子。

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小小的陈嬋崩溃地拂开枝叶,捧著绿杆子哭:“好丑好丑好丑!你为什么要折!为什么要折下他们!”

陈郁真失笑:“折个而已,你怎么了。”

下一瞬,陈嬋肿胀的面庞出现在他面前,陈郁真止住呼吸,陈嬋咯咯咯笑了起来:“哥哥,他们在哭啊,你没听见吗?”

“……你说什么,它们怎么会哭?而且根本没有声音。”

“他们就是在哭啊。”陈嬋的表情有些怪异,她略微张开嘴巴,露出粉红的舌尖,“哥哥,你听不见么?”

陈郁真忽然打了个哆嗦。

他瞳孔渐渐放大,周围的嬤嬤们都围了上来,笑问:“大人怎么了?”

“……”

陈郁真慢慢转过头去,在背景音里,陈嬋还在尖叫著说儿哭的好惨,他嘴唇翕张,认真询问:“……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

嬤嬤们皱眉:“您怎么了,这里哪有声音啊,您是不是听错了?”

陈郁真闭上眼睛。

在他耳边,传来女童的窃笑声。

好像有一颗石子投在他脑中,陈嬋说:“哥哥,你听不见儿的哭声,就如同他们听不见我在哭。”

“在他们眼里,我一直都是不存在的啊。”

陈郁真身子晃了晃,他捂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不过来,陈郁真跌倒在地,怔怔地看著瓷瓶里开的妖嬈的牡丹。

“大人!”

“大人!您怎么了?!”

“快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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