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强被二叔这番狂妄的言论给镇住了。他那双本就凶狠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著二叔,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在油麻地这片地方混饭吃的人,无论嘴上说得多么不信鬼神,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拜关公,求黄大仙,是他们的日常操作。现在听到二叔竟然敢拿自己的手指当赌注,说能让他发笔横財,刀疤强那颗被酒精和赌博麻痹了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

“你讲真嘅?”他將信將疑地问,揪著二叔衣领的手,力道也鬆了一些。

“我陈长庚虽然烂赌,但讲出口嘅嘢,几时找过数啊?”二叔拍了拍胸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强哥你信我一次,今晚贏咗钱,我哋条数一笔勾销,你仲可以去钵兰街请兄弟们饮酒。信唔过我,呢只手指公,你隨时可以攞去。”

他说著,竟然真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那上面因为常年搓麻將,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茧。

刀疤强看著二叔那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两个同样一脸懵逼的手下,最终,赌徒的贪婪战胜了理智。他恶狠狠地鬆开手,说:“好!我就信你呢个烂赌鬼一次!如果你敢耍我,唔使一只手指,我拆咗你成间铺!”

“得得得,强哥你放心。”二叔见他上鉤,立刻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转头对我喊道:“阿安,开工!攞我啲架生(傢伙)出嚟!”

我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二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看他眼神坚定,不像是在开玩笑,只能半信半疑地,从柜檯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阿公以前用来画符的一套工具——一块砚台,一锭上好的徽墨,还有一支笔桿都包了浆的狼毫笔。

二叔却摇了摇头,说:“唔系呢啲。系另外一盒。”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在那个抽屉的夹层里,確实还有一个更小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铺子里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找来钥匙打开木盒,只见里面铺著红色的丝绒,静静地躺著三样东西:一块顏色如同鸡血般鲜红的硃砂,一支笔尖已经有些分叉的纯狼毫小楷笔,还有一叠顏色暗黄、质地粗糙的草纸。

二叔接过木盒,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块硃砂和砚台,却没有加水,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里装著半瓶透明的液体。他倒了几滴在砚台上,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研磨起来。

一股奇异的、混杂著草药和酒精的清香,立刻在铺子里瀰漫开来。

刀疤强在一旁看得不耐烦,催促道:“喂!搞咩啊?磨到听朝啊?”

二叔却不理他,依旧专注地、有节奏地研磨著。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他研磨的不是硃砂,而是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直到那硃砂被磨得如同鲜血般粘稠,他才停下手。他指著旁边的一张椅子,对刀疤强说:“强哥,除衫,坐低,背对我。”

“除衫?做咩啊?”刀疤强一脸警惕。

“转运啊大佬,唔通同你按摩啊?”二叔没好气地说,“你身上煞气太重,唔画道符镇一镇,財神爷见到你都掉头走啊。”

刀疤强虽然满腹狐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照做。他脱掉上身那件印著夸张龙虎图案的t恤,露出了满是纹身的、宽厚结实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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