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旁的暖阁內。

贾府那些金尊玉贵的姑娘、媳妇,连同贾宝玉、薛姨妈,皆如坐针毡,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薛姨妈眼睛死死盯著紧闭的门扉,耳朵似乎恨不得贴到门板上,仔细听取外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带著抑制不住的颤抖:“阿弥陀佛...这外面怎地一点声儿也没有?静得...静得让人心慌...莫不是...莫不是已经...”

她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自己这些不好听的话成真了。

薛宝釵侍立在母亲身旁,比起薛姨妈的六神无主,她显得沉静许多。

至少,那张莹润端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她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轻声的安抚道:“妈,外间既无喧譁哭,亦无兵戈之声,想来暂无大碍。”

“那世子既已入府,若真有雷霆手段,此刻府內早已沸反盈天,岂会如此沉寂?”

王熙凤哪里坐得住?

她焦躁地在狭小的暖阁內来回踱步,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此刻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即將失去一切的痛惜。

“无事?”她冷笑一声,带著管家奶奶特有的刻薄与绝望的苦涩,“那闯王父子是什么名声?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八臂阎罗』、『降世魔童』!听听这諢號!”

“便是眼下无事,咱们这两座国公府,怕也要被刮掉三层地皮!库房里的银子、箱笼里的金银细软、城外那些田庄的地契...”

“怕是都要填了那『闯餉』的无底洞!”

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担惊受怕才攒下的那些体资,还有公中那些她视为囊中之物的財物,王熙凤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林黛玉倚在冰凉的窗欞边,她闻言,幽幽嘆了口气,声音如珠玉落盘,带著看透世情的疏离与一丝无可奈何的悲悯:“凤姐姐,黄白之物,终是身外浮云。若能舍些阿堵物,换得闔府上下千余口人平安,已是侥天之幸。身外之物...去了,也便去了罢。”

贾宝玉正挨著黛玉,闻言立刻点头附和,那张大饼脸全无半点忧患意识,非常天真的附和说道:

“林妹妹所言极是!那些俗物,最是腌臢不过!扰人心性,污人耳目!散了才好!散了才干净!”

他沉浸在自己风雪月、不染尘埃的幻梦里,丝毫体会不到维持这偌大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运转的千钧重担...

更不明白这轻飘飘的“散了”二字背后,是无数依附贾府生存之人的绝路,甚至是他自己这锦衣玉食的主子生涯的终结。

他何曾想过,离了这国公府,他可有半分谋生的本事?

探春见状,心中暗嘆宝玉的不諳世事,却也知此刻不是计较之时。

她走到凤姐身边,拉住她因恐惧而冰冷僵硬的手,目光坚定地劝慰道:“二嫂子,林姐姐说的在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钱財没了,只要人还在,以咱们府上百年积蕴,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指望。切莫为此伤了心神。”

她年纪虽小,言语间流露出的担当与远见,已远超许多鬚眉男子。

凤姐看著探春,又看看宝玉和黛玉,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苦笑著连连摇头,声音带著浓重的疲惫与委屈:“你们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银子,哪里是天上掉下来的?便是我...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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