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眾晋臣目眥欲裂的模样,刘畿赶忙打起圆场:
“此间议事,本就商议,非朝廷政论,还请诸位息怒。”
位居首座的司马炽也顺势点头:
“此子言语虽暴,其气犹可嘉也。”
光禄勛閭丘冲对於司马炽的评价却有不同意见:
“陛下,余以为方此时避之南郡,天下事尚未去也,倘使陛下殉匹夫之节,委命於贼手,则江左亦不能保,我等诸臣罪不胜诛矣!”
见其余诸臣闻言纷纷点头,刘畿当即向张平示意一番,张平登时会意,当即开口:
“夫迁诚虽是下策,然能奔走保其社稷,若燎旁之火,未可卒灰,只是时贼已渐近,车驾倘南,一旦贼追及之,奈何?贼轻骑躡我,重兵躡我,逆战则不能,引退则无及,贼逼於前,援绝於后,群臣从骑,鸟兽奔窜,人主將安之乎?”
张平口中的贼可不止是匈奴人,还有那位至今犹在项县屯驻的东海王司马越。
张平的话语顿时引得营中诸晋臣一阵皱眉。即使是司马炽自己也不想再回到司马越的手上。司马越是真不拿司马炽当人看啊!
现在被刘畿控制,刘畿起码还允许司马炽与傅祗、庾珉等近臣交流一二,这要是回到司马越手上,傅祗、庾珉等人怕不是又要被拖死狗带走。
刘畿也赶忙在一旁敲起了边鼓:
“自顷宰臣专制,委杖佞邪,內擅朝威,外残兆庶,矫詔专征,遂图不轨,纵兵寇掠,陵践宫寺。前司隶校尉刘暾、御史中丞温畿、右將军杜育,並见攻劫。广平、武安公主,先帝遗体,咸被逼辱。逆节虐乱,莫此之甚。臣请詔,將兵诣项,恭行天罚。待佞邪毙,再行南下之事。”
广平、武安两位公主,正是何伦、李惲在司马越走后从皇宫之中抢来泄慾的公主。虽说两位公主母族出身不高,但终究是司马炽的亲姐妹!
何伦、李惲如此欺辱皇室,再加上之前司马炽在司马越那里受的气,一想到繆播、王延等人当初临死之际的悲愴,司马炽当即怒吼:
“朕誓杀此贼!”
见立起司马越这个靶子成功激起在座君臣的一致怒火后,刘畿当即见好就收。
不用刘畿再添盐加醋,傅祗、庾珉、王雋、刘蕃、刘默、辛氏兄弟等人皆一致认为司马越该死!
唯有閭丘冲稍稍还有些理智,清楚以皇帝现在的境况,还无法擅杀一位秉国执政的宗室亲王:
“陛下,东海纠合同盟,创为义举,匡復之功未立,陵暴之衅已彰,罄彼车徒,固求出镇。任帝京寡弱,狡寇凭陵,此祸难之极,振古未闻。然彼以行台自隨,麾下兵马甚重,皆为国家之力,不可迫之太急,不妨稍降其爵,以显帝心,自有忠臣义士,奉大义而討逆,届时逆贼旦夕可平矣!”
“卿老成之言,既如此,降其爵为县王如何?”
“陛下和而不弛,宽而能断,至圣至明!”
听著一帮晋室忠臣阿諛奉承皇帝,刘畿五人都强忍著没有露出笑容,就连曹德,寧可脸憋得通红,也没有当著眾人的面失態。
不过刘畿等人异常的表情还是落在有心人眼中。一直存在感很低的王雋在诸晋臣奉承完皇帝之后,郑重的向刘畿行礼问道:
“今日之议,犹在陛下,洛阳诸公材不足以定迁,而贼锋飘忽,禁军亦非旧时可比,然將军可凭此『疲羸数百,貂勃数辈』迎天子而出洛阳,道备文武,衷怀忠亮,表宏才而应运,申茂绩而经邦,不知此番將军可否扫清途寇,护君南下,建兹大勛,成我王业?”
见营中晋室君臣將希冀的目光匯集到自己身上,刘畿当即长嘆:
“洛阳兵疲饥饉,旦夕不攻自破,贼乘胜席捲而南,轻骑兼行,以尾驾后,臣实不知当何以御之。”
刘畿话七分真心,三分假意。
按刘畿的预料,今年胡汉应该除了在外征战的石勒、王弥之外,主力部队应该不会轻出平阳。
刘渊病重,刘聪去年耗费偌大精力,坑死了太子刘和一班羽翼,为的不就是谋朝篡位?此时再出平阳追皇帝,那就是丟西瓜,捡芝麻了。
汉军主力不在,刘畿麾下两千余眾,护佑著司马炽乘船南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反而很高。
只是南下之后,不提司马越现在还没死且时刻提防著皇帝,便是已经先行南下的司马睿、王导等衣冠大族也未必还欢迎司马炽这个皇帝。
搞不好,刘畿就会跟著司马炽一同在长江之上落水,提前替小明王探探龙宫。这年头,皇帝名號是真不值钱。
当刘畿细细讲述完心中疑虑之后,营中晋室君臣纷纷面露遗憾之情。也不知是遗憾刘畿无法保证南下安全,还是遗憾为何没有早日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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