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庚低著头,久久不语。巫然的话,解构了他所有的坚持,为他指明了一条唯一看似可行的、符合贵族逻辑的生路。

他將一场关乎生死的投降,重新定义为一场关乎“孝道”与“宗祀”的崇高抉择。

这便是巫用的阳谋。

半晌,武庚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眶里,竟有了一丝清明。他看著巫用,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巫用心中一松,以为事成。

然而,武庚却慢慢站起身,走到殿中央,拿起一柄沉重的青铜鉞。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见证了王朝兴衰的礼器,最后落在了殿外那片血色的残阳之上。

“你说得都对。”他再次重复道,声音里却带著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释然,

“为了宗祀,我的族人,可以降。我已下令,在我死后,他们当开城,向周公献上降表,以求存续。”

“那你……”巫用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武庚突然笑了,那笑容灿烂而决绝,带著一种神性的光辉。

“但我,不能降。”

他高举起手中的青铜鉞,声如金石:“你我皆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我,是玄鸟的后裔。玄鸟,翱翔於九天之上,可死於雷霆,可殞於长空,却绝不会收敛羽翼,落於尘埃,摇尾乞怜!”

“我,是大邑商最后的王。我的国亡了,我便当与它一同殉葬。

这,是我作为玄鸟之子的天命,也是我最后的荣耀!”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將手中的青铜鉞狠狠砸向身旁一尊巨大的四足方鼎!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是整个商王朝最后的哀鸣。

那尊象徵著王权与神权的国之重器,竟被砸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武庚扔下铜鉞,转身大步走出殿外,抽出腰间佩剑,对著外面残存的亲卫高声呼喊:“殷商的勇士们,隨我赴死!”

他被巫用说服了,接受了“存祀”的逻辑,並为他的族人安排了后路。

但他本人,却选择用一种最壮烈、最符合他血脉源头神话的方式,来为自己的人生,也为这个神权的时代,画上一个血色的句號。

巫用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武庚冲入残阳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贏了,又好像输了。

他以周人的“德”与“礼”说服了武庚,武庚却用商人最原始的“天命”与“血性”,给了他最终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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