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喊杀声並未持续太久,便被一种更为宏大而沉寂的悲愴所取代。

当武庚那染血的身躯,最终倒在殷都的宫门之下时,他身后的亲卫们並未溃散,而是默默地围绕著他的尸身,集体横剑自刎。他们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壮烈,追隨他们最后的大王而去。

巫用立於远处,静静地看著这一幕。他没有恐惧,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敬意。

他终於明白,自己虽能用后世的逻辑与利益去剖析、去说服,却终究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根植於血脉与神话之中的,属於上古先民的荣耀与决绝。

城门,缓缓打开了。

走出来的,並非是手持兵刃的军队,而是一列列面带哀容、身著素服的殷商贵族与遗民。他们放下武器,捧著宗庙的器皿与族谱,沉默地跪伏於地。

武庚用他的死,为他们换来了“存祀”的资格。

殷都陷落,武庚授首,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摧垮所有侥倖的惊雷,彻底击碎了三监最后的抵抗意志。

三监之中,霍叔最为机敏,早在战事不利之初,便已暗遣密使,试探归降之意。如今见大势已去,更是立刻献出封地兵马,只求保全性命宗祀。

唯有管叔鲜与蔡叔度,被裹挟在叛乱的洪流中走得最远,此刻已无任何退路。

数日后,在周公旦的行辕大帐前,上演了周初歷史上最为沉重的一幕。

管叔与蔡叔,这两位曾经的周室懿亲,武王的同胞兄弟,此刻却“肉袒牵羊”,来到了周公的面前。

他们上身赤裸,象徵著引颈受戮的罪人;口中衔著一块璧玉,代表著献出封地与权力;身后,则由僕役牵著一头羔羊,这是古代罪臣投降时,表示甘为祭品的最高礼节。

昔日何等尊贵的王室公子,如今形容枯槁,跪伏於尘埃之中,连头都不敢抬起。

大帐之內,百官肃立,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周公旦端坐於上,身著一身简单的縞素,仿佛不是在接受投降,而是在为自己死去的兄弟服丧。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管叔与蔡叔,久久没有说话,那张一向沉稳坚毅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痛。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引的却是《诗》中之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连老鼠都有皮毛遮体,人怎么可以没有礼义!人若是没有了礼义,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这既是对叛乱者的严厉斥责,也是对同室操戈的无尽哀慟。

管叔闻言,浑身剧震,伏地大哭,终被押下,后论罪处死。蔡叔则被削去爵位,流放於郭邻,终身不得回归宗周。

乱世的尘埃,似乎就此落定。

然而,周公旦並未就此止步。他以雷霆之势,挥师东进,对那些曾与三监勾结的东夷部族展开了摧枯拉朽般的扫荡。

这场持续近三年的东征,將周的疆域与威望,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与此同时,一座崭新的都邑,洛邑,在洛水之畔拔地而起,巍峨壮丽,气象万千。

周公旦更是下令,將宗周的六师,扩编为成周的八师,国之精锐,尽数东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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