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照亮昏暗的菩萨庙，一个白衣白面的书生手里拖拽著个汉子，走到了供奉菩萨的案台前。
在其身后，一眾村民肩膀上架著几个士兵，也亦步亦趋地簇拥到了跟前。
雨幕模糊月光，將熄的烛火死死护住余温。
林鳶盯著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书生，绝望在心头滋生。
她看见书生抬手从袖口甩出几枚木钉，將英吕如法炮製地钉在地上。
她看见书生割下身上的肉，用力往英吕口中送去。
她看见落著大雨的夜里，汉將苦苦地挣扎著，书生死寂地沉默。
英吕奋力扭动，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肉块离自己越来越近，哪怕是挣得额上青筋暴突，也还是摆脱不了吃肉的结局。
血腥丝丝流入下唇，噁心股股挤出嗓子眼。
英吕死死闭上眼，下一刻却忽然张开嘴，奋力將舌头往外一伸，下巴再一合——
“咔！”
“啊啊......”
英吕的牙齿掉在地上，他看见书生用一根食指卡住了自己下顎。
“施主，为何你们偏偏就信不过我。”书生缓缓缩回自己的手指。
“你们信得过刘匪的鬼话，却信不得楚民的真言。”
“信不过只有菩萨才能治好你们，信不过泥做的菩萨，信不过肉做的人口。”
书生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暗暗波动，“人，是吃肉的。”
“猪肉也好，牛肉也罢，鸡、肉、蛇怎样也好......甚至是人自己，人，病了就必须吃肉。”
“为救菩萨村的村民，这里的牲畜被吃了个乾净。”
“为救菩萨村外的你们，坟地的烂肉又被刨了个精光。”
“只有吃了肉，才能活下去。”
“你们不信我，我不会责怪，毕竟，我有自己的仁与义。”
“你们排斥我，我不会愤怒，毕竟，我有自己的善心。”
“撕拉！”
“吃吧。”
书生冰冷冷的面孔悬在英吕头顶。
菩萨村的村民也跟著哄闹，团团围上来，眼神先往地上的断指盯去，再盯回面目扭曲的英吕。
“咔嚓”
直到一声脆响打断了盛宴。
书生与村民愣住了。
他们齐齐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处——
慈悲的脸上裂开碎痕，一滴雨水从横樑下滴落，砸入这深深的纹里。
“仁义？”空灵的声音响起。
“菩，菩萨？”书生颤著声地，往前踉蹌走了几步，伸出白骨的双手，颤颤巍巍地够上那张黄泥慈面。
“好一个偽君子，好一个仁义……”空灵声音中的怒气在房樑上酝酿。
书生轻触菩萨脸上的裂纹，却见庙外雷声落下，庙內菩萨再度垂泪。
“空有野心，何来善心？”
菩萨流著雨泪，书生捧著泥颅。
一个咬著牙，一个含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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