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风却是心事沉重、一筹莫展,成天將自己闷在屋中,藉口运功疗伤,几乎不曾踏出房门一步,连吃饭也是自己一人在房中吃。
夜深人静之时,他踱步至窗前,静静凝望月亮。
然而,以往种种不堪之事涌上心头,微贱的出身、母亲与阿姊的死、世人的嘲讽,像无数带刺的藤蔓,捆住他的四肢,勒住他的脖子,越是挣扎,尖刺就扎得越深。
他心中杂念太多,运功时总难静气凝神,以是內伤恢復缓慢,又颇觉对不住双生兄妹和泠,平白耽误他们的时间。
这天深夜,北风忽起,与狮子岗的暖湿之气相激,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儿雨。
陆鹤风临窗远望,见月影朦朧、远山幢幢,耳听得雨滴石阶、虫鸣瑟瑟,正嘆息时,忽听蔷薇篱笆外灯影闪动,有人轻手轻脚跑来,將柴扉推开。
陆鹤风借月光细看去,原来是泠,便出声问:“泠儿,你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泠抬头一瞧,忙將提著黑口袋的左手往身后藏,笑嘻嘻走近窗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看向陆鹤风:“鹤风哥哥,你还没睡?我呀,去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陆鹤风自然不信,泠忙道:“我真的去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
“哦?你倒是说说。”
泠向前跨出一大步,將提灯放在窗台上,笑道:“这是守真姊姊给我的。”又“呼”一下將灯吹熄,向陆鹤风招招手,道:“你走近一点,我跟你说。”
陆鹤风便走至窗台边,俯下身来听她说话。
“我呀,刚刚把天上的银河舀下来一瓢!”
陆鹤风立马道:“撒谎。”转身便要走。
泠“哎呀”一声,可怜巴巴道:“你听我说完再走嘛!”
陆鹤风登时心软,想:不过童言童语,又何必与她计较?”於是回身温声道:“快回去睡吧。以后不许晚上一个人跑出去玩,小心给狼叼了去。”
泠忙道:“要是遇上了,我屏住呼吸,躺地上装死——我真的把天上的银河舀下来一瓢。你伸手,我把银河水倒在你手里。”
她说得恳挚,还带著三分撒娇,陆鹤风无可奈何,只得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都伸出来,再闭上眼睛,好不好?”
陆鹤风轻嘆一声,无奈照做。
忽觉一团轻飘飘之物笼罩手掌,又听泠笑嘻嘻道:“快看、快看!”
陆鹤风睁眼时,泠將黑口袋一倾,登时翠色如流,萤光闪烁,流萤如粼粼春水涌至掌中,又自掌缘泻下,潺潺流入迷濛雨雾之中。
陆鹤风在鹤鸣山看惯云海松涛之壮,却从未置一意於此,但此刻掌中萤光如星河一瓢,倒也有趣。
他心中愁绪稍开,面色稍解,问:“现在是初冬,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泠欢畅地道:“守拙哥哥可会挑地方。你忘啦?山边有温泉,这一圈儿都很暖,一茬接一茬地开,可好啦。我真想变成一只小鸟,永远待在这里!”
她忽又將嘴一扁,嗔道:“可是你总闷在房里不出来,连话都不肯多说两句。明明、明明……”
她抬眼飞速瞄了陆鹤风一眼,囁嚅不语。
“明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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