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再次路过忘忧茶肆时,那扇熟悉的雕木门虚掩著。

往日里,这个时辰本该人声鼎沸,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能拍得满堂喝彩。

今日,里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许砚在门前站定,思忖片刻,伸手推开了门,一股兰香气扑面而来,比昨日更加清冽,无声无息地钻进鼻腔。

前堂空无一人。

桌椅齐整,柜檯后那架黄铜算盘的珠子,纹丝不动地停在昨日算完的帐目上。

许砚径直穿过前堂,走向后院,老梨树下,胡九娘独自一人。

她一身素白衣裙,站在那儿,几乎要与漫天飘落的梨融为一体。

她身前的石桌上摆著一副榧木棋盘——

黑白玉子散落,一盘棋杀得血流成河,却又被主人中途弃置。

她单手支著下頜,另一只手拈著枚墨玉黑子。

唯有她的指尖縈绕著一层极淡的粉色光晕,光晕几近透明却將那截手腕衬得莹白如玉。

“胡老板。”

许砚开口,声音惊碎了满院的寂静。

胡九娘闻声抬眸,那双琥珀眼瞳里,清晰地映出了许砚的身影。

“来看我自己下棋的笑话?”

她唇角挑起,话里的慵懒和戏謔一如既往。

“不敢。”

许砚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青石的凉意顺著薄衫渗入肌肤。

“只是路过,討杯茶喝。”

胡九娘轻笑一声,没再多言。

她提起旁边小火炉上温著的青瓷茶壶,手腕翻转,一道碧绿的茶汤便注入白瓷杯中。

氤氳的水汽升腾起来,模糊了她的眉眼,平添了几分不真切的仙韵。

“赵大人那边,还好吗?”

胡九娘指尖微动,那颗縈绕著粉芒的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

看似隨意的一手,却將一条白子大龙的气脉彻底截断。

她抬眼,视线穿过朦朧水汽,笔直地刺向许砚。

许砚没有出声。

“锁龙阵……好像出了岔子。”她的声音沉静下来,带著一丝凝重。

“就在刚才,淮江主水脉突兀地跳了三下。”

听到这话,许砚心头一动,他瞬间想起了锁龙阵中心石碑上,那与自己玉佩同源的水纹共鸣。

握著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是那头老鯰鱼?”

“不好说。”

胡九娘缓缓摇头。

“那老水妖虽然狂,但还没蠢到用肉身去撼动上古大阵。阵法的反噬之力,能把他那点道行碾成一滩烂泥。”

她顿了顿,指尖在光滑的棋子上轻轻敲击,发出“叩、叩”的脆响。

许砚闻言,也不说话,垂下眼帘,盯著杯中沉浮的茶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胡九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锐利得似乎能穿透皮囊,看进他心里去。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吹开浮沫。

后院里,一时只剩下风吹梨的簌簌声,许砚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盘残局。

黑白纠缠,白子被黑棋围追堵截,已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他凝神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捻起一枚白子。

“嗒。”

一声轻响。

白子落在棋盘一处毫不起眼的边角。

胡九娘的目光隨著那枚白子落下,原本慵懒的琥珀眼瞳,骤然缩了一下!

她俯身细看。

只见那枚看似自暴自弃的閒棋,落下之后竟成了整盘棋的龙眼!

原本被割裂得七零八落的几处白棋,气脉瞬间贯通,彼此呼应,转瞬结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而她那条张意图屠尽白子的黑棋大龙,几处最关键的“气眼”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子,死死锁住!

看似占据了大片实地的黑棋,转眼已成瓮中之鱉,再无半点活路!

满盘皆活!一步翻天!

胡九娘缓缓直起身子,脸上那份慵懒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许砚从未见过的奇异神采,似乎还带著莫名的欣赏。

她看著许砚,一字一句。

“这盘棋,我输了。”

“你这一子……当真妙绝。”

她站起身,拂去裙摆上沾染的梨瓣,动作依旧优雅却多了几分尘埃落定的味道。

“有些棋局看似无解,实则从第一子落下时,终局便已註定。”

“只是身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穿罢了。”

话音落下,她已转身。

素白的背影很快融入满院飞,只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和那盘被彻底逆转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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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许砚將最后一张字帖的帖角捻起,轻缓平置於窗边的竹架上,生怕一丝微动惊扰了未乾的墨跡。

叮铃……叮铃铃……

檐角那串久未有响动的古朴铜铃,此刻无风自鸣,串串清响透骨而来,直抵神魂深处。

许砚心神受召,驀然抬头,望向院中的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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