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李自成的中军大帐。
外面的阳光刺眼,但他却感觉浑身冰冷,仿佛置身於数九寒冬。
闯王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能和弟兄们同甘共苦、从諫如流的大哥了。他变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猜忌多疑、为了可笑的顏面可以置数万人生死於不顾的……君王。
这个认知,让刘宗敏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悲哀。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言不发地坐下,將那把跟隨他多年的佩刀,重重地插在桌子上。
“將军……”他的几个心腹將领围了上来,脸上都带著不忿和担忧。
“都別说了。”刘宗敏抬起头,眼中那最后一丝犹豫,已经被决绝所取代,“传我將令,让咱们自己营头的弟兄们,今晚都吃顿好的,把兵器都磨快了。”
“將军,您这是……”一个心腹不解地问。
刘宗敏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灼灼地看著遥远的裕州城。
“闯王不救,我救!”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刘承宇和李过,是咱们的自家兄弟!他们为了大军,拿命在拼,有兄弟亲眼所见,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们白白送死!”
“可是……闯王的军令……”
“军令?”刘宗敏冷笑一声,“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他李自成要当他的缩头乌龟,我刘宗敏绝不奉陪!老子这条命,是战场上捡回来的,死,也要死在衝锋的路上!”
他看著自己的心腹们,沉声道:“我不会逼你们。今晚三更,我將亲率麾下两千子弟,轻装简行,火速驰援!愿意跟我去救兄弟的,就留下;怕死的,想跟著闯王去西边发財的,现在就走,我绝不阻拦!”
帐篷里,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一个络腮鬍子的將领,猛地单膝跪地。
“將军去哪,末將就去哪!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跟著將军闯了!”
“我等誓死追隨將军!”
帐篷里,他麾下的所有將领,无一例外,全部跪倒在地。
他们都是跟著刘宗敏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信的,是刘宗敏这个人,而不是越来越陌生的“闯王”。
刘宗敏虎目含泪,他扶起眾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兄弟!”
他知道,他这一走,就等於背抗军令,犯下大罪。从此以后,这里或许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但,那又如何?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才叫爷们!生於乱世,不活一口气,他妈的还活个什么劲!
当晚三更,在一片寂静之中,两千人的队伍,如同鬼魅一般,脱离了西进的大军,调转马头,义无反顾地扑向了东方那片被战火笼罩的修罗场。
......
裕州城,宛如地狱。
练国事不计伤亡的总攻,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官军的尸体,在北门城下堆成了斜坡。他们踩著同伴的尸体,一次又一次地衝击著那座饱经摧残的城墙。
攻城塔,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后,终於艰难地靠近了城墙。塔顶的吊桥“轰”的一声放下,搭在了城垛上。
“杀啊!”
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官军锐士,如同出笼的猛虎,嚎叫著衝上了城头。
“守住!给老子守住!”
军法队的士兵们,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道防线。长矛折断了,就用佩刀;佩刀砍钝了,就用牙咬,用身体撞!
一名年轻的起义军士兵,被三名官军锐士逼到了墙角。他身中数刀,浑身是血,却死战不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怒吼一声,猛地抱住最前面的一名官军,带著他一起从三丈高的城墙上,翻滚了下去!
同归於尽!
这样的场景,在城墙的每一处都在上演。
刘承宇独自一人站在钟楼上,脸色苍白如纸。他手中的望远镜,因为握得太紧,指节已经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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