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的水还带著血腥味,晨雾把江面蒙得像块洗旧的灰布。
王锋躺在战船的舱室里,腹部的伤口刚用烈酒消过毒,纱布渗著暗红的血,他咬著牙没哼一声,只是盯著舱顶的木樑,脑子里全是壮丁们沉江时的惨叫。
“別动,刚换的药。”
隨军郎中蹲在床边,手里捏著草药糰子,这是林飞特意调配的止血膏,加了晒乾的艾草和三七,比寻常金疮药管用三倍。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见伤口边缘已经泛出淡红,才鬆了口气:“再养半个月,就能下床走动,就是別再逞能耍刀了。”
王锋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倒抽凉气:“公子那边……打土豪的事,別等我。”
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飞提著食盒走进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酱菜,这是归州府库新调的粮,寻常百姓还吃不上白面。
他把食盒放在床头,按住想坐起来的王锋:“急什么?清江以北就三个地主,跑不了,先把伤养好,將来有的是仗打。”
王锋看著林飞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这两天没合眼,一边安置归顺的水匪,一边清点壮丁的尸体,还要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那一千多壮丁……得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明世珍要他们的籍贯了,虽然他们咱们的人,但是死在咱们手底下的,需要给他们的交代。”
林飞沉默片刻道:“这些人很多都是因为莫仁寿的自私而死的,罪不在你,你也莫要自责。”
林飞坐在床沿,舀了勺小米粥吹凉,递到王锋嘴边,“虽然现在不能给他们家里一个交代,但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给他们所有人都好好安葬,先给他们一个身后名。”
王锋眼眶一热,张嘴喝下小米粥,粥里的暖意顺著喉咙滑进肚子,却压不住心里的酸胀。
他跟著林飞三年,从林家堡的佃户变成统领,最服的就是林飞这一点,从不把人命当数字,哪怕是临时徵召的壮丁,也给足了体面。
舱外传来脚步声,艾雋穿著新缝製的浅灰劲装,肩上的伤口用布条裹著,手里拿著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是她连夜画的清江以北地形图。
她站在舱门口,见林飞在餵王锋喝粥,脚步顿了顿,轻声道:“公子,三个地主的情况摸清楚了。”
林飞点头,让她进来。
艾雋走到桌边,把地图铺开,指尖点在三个红圈上:“最南边的是周扒皮,占了清江以北上百顷良田,家里囤了至少五万石粮,私兵有三百多个,但大都是些地痞流氓,手里的兵器就是些锈刀;中间的是虎哥,他原本是陈友谅手下的亲兵,但是因为受伤了,就回来养老了,在鹰嘴崖建了个堡寨,私兵有八百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壮汉,还养了十几条恶犬,据说堡寨里有八门土炮,是他在战场上缴获的前元装备,没有上交,而是自己留下来了;最南边的是刘大善人……这个人不好评价。”
“嗯?”
林飞听到这个名头,顿时一愣,眉头一皱:“大善人?为何不好评价?”
“这就要从五年前说起了,那时候的刘大善人还是一无所有的一个佃农。”
艾雋讲述起了刘大善人的五年逆袭之路,从一无所有的佃农,短短五年,就变成了一个家財万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原来,这刘大善人能有今天,全靠他的表妹爬上了李府少爷的床,还成功的怀上了孩子。
当初的李府家风很正,李府老爷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是真正的大善人,因为这个事情,李府老爷让少爷娶了这个佃户出身的女子。
並且还將这刘大善人从佃户变成了少爷的伴读。
刘大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几个月的时间,就取代了府中的管家位置。
少奶奶的表哥,这不妥妥的自己人嘛,用起来也是相当的放心。
结果就是,一年之后,这刘大善人实名举报这李大善人贩卖私盐,並且勾结红巾军,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在刘大善人的帮助下,保下了李府的少奶奶,还有那襁褓中的小孩。
不过代价是,从此这个李府改姓了刘,他甚至迎娶了表妹,將孩子改成了跟自己姓,把他当作亲生孩子看待。
从此他代替李府老爷,乐善布施,留下了好名声。
“???”
林飞觉得自己吃了一个好大的瓜!
这李府的少爷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啊!
这李府的老爷是不是有点傻逼啊!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飞有些好奇的看向了艾雋,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讲的故事仿佛是亲身经歷一般。
“因为我就是李府少爷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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