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的晨雾刚散,王锋便在临时校场点了兵。
五百精壮佃户列成五排,虽甲冑不齐,却个个腰杆挺直。
有之前归顺的水匪,也有被土豪逼得走投无路的农户,手里握著新铸的钢刀,眼神里透著股狠劲。
艾雋站在一旁,將清江码头的调度名册递给王锋,轻声道:“码头栈桥已修了一半,渡船也改好三艘,百姓过江再不用交苛捐。
佃户们开荒积极性高,秋收前凑齐南征的粮草不成问题。”
王锋接过名册,扫了眼上面的工分记录,点头道:“按公子的吩咐,每日晨练体能、午练刀枪,傍晚教习军令,半月內务必让这群弟兄能上战场。”
两人简单交代几句便各自忙碌,王锋去盯练兵进度,艾雋则去清点刚从归州运来的弩箭,清江作为南下洞庭湖的根基,容不得半分差池。
江州城內,大汉皇宫的鎏金殿柱下,王怀安正哭得瘫在地上。
他捧著王富贵的血衣,额头磕得满是淤青,声音嘶哑:“陛下!林飞那廝不仅杀了王老爷,还占了归州、清江以北,甚至敢擅杀莫仁寿,那可是明帅的人!他这是根本没把您和明帅放在眼里啊!”
陈友谅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反覆摩挲,指节泛白。
殿內的军报堆了半案,有说归州造火炮的,有说林飞推“工分制”拢民心的,可最刺眼的,是王怀安带来的血衣,王家在归州算有声望的乡绅,林飞说杀就杀,分明是没把他这个“大汉皇帝”放在眼里。
“传朕旨意!调武昌三万兵马,西进归州!”
他猛地拍案,案上的玉杯震得叮噹响,“朕要让那林飞知道,擅动朕的地盘,是个什么下场!”
“陛下不可!”谋士张必先跌跌撞撞闯进来,手里攥著封密报,额角还沾著赶路的尘土,“应天那边有动静!朱元璋的主力都在常州防张士诚,应天空虚得很,这才是咱们取江南的良机啊!林飞不过是癣疥之疾,若错过了应天,再想灭朱元璋就难了!”
陈友谅瞳孔一缩,一把夺过密报。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应天城门守军不足五千,粮库只够撑月余,连徐达都带著三万兵马守在东线。
灭朱元璋、夺应天,是他谋划了半年的事,可林飞的挑衅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正犹豫时,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启稟陛下,采石磯康茂才將军差人送密信来!”
陈友谅愣了愣。
康茂才是朱元璋麾下万户,驻守采石磯,扼著长江要道,怎么会突然给自己送信?
他挥挥手让侍卫呈上来,密信是蜡封的,拆开后,一行行字撞进眼里:“末將久在朱元璋麾下,见其多疑嗜杀,早有不满。今闻陛下欲取应天,末將愿为內应,届时开採石磯闸门,引陛下水师直抵应天城下,朱元璋主力在外,此城必破!”
信末还附了张采石磯布防图,守军换防的时辰、粮草存放的位置,甚至朱元璋亲兵驻地的角落,都画得清清楚楚。
陈友谅捏著信纸,指腹几乎要將纸页捏破——他虽自负,却也知道采石磯的重要性,若康茂才真肯內应,拿下应天便是探囊取物。
“陛下!这是天赐良机啊!”
张必先凑上前,指著布防图,“康茂才守采石磯多年,熟得很!有他带路,水师三日就能到应天!等拿下应天,再回头收拾林飞,那时他纵有火炮,也敌不过咱们的大军!”
陈友谅深吸一口气,把密信拍在案上:“传朕旨意!水师即刻集结,三日后从江州出发,经采石磯直取应天!林飞那廝……暂且留著他的狗命!”
他瞪了眼还跪著的王怀安,冷声道:“来人,將这个王怀安拖下去斩了,竟然当著朕的面叫明匪为明帅!”
“陛下饶命啊!”
王怀安大叫著被侍卫拖了出去,片刻后,惨叫声戛然而止。
陈友谅望著殿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勾出狠劲,朱元璋,这次朕定要掀了你的应天!
应天帅府內,油灯燃得正旺。
朱元璋坐在地图前,手指点在采石磯的位置,神色凝重。
康茂才站在一旁,一身戎装,双手捧著刚写好的密信草稿,语气沉稳:“上位,末將已在信里写了对上位的『不满』,还故意把亲兵驻地標在江边,让陈友谅以为能一举端了您的护卫,他自负得很,十有八九会信。”
朱元璋抬头,目光扫过案上的计划:常遇春带两万兵马去龙湾挖战壕、埋火油,徐达在常州盯著张士诚,不让他趁机来援;而康茂才要做的,就是让那封“投诚信”看起来天衣无缝。
“茂才,此计成败,全在你这封信。”
他拿起密信,指尖划过“內应”二字,“陈友谅信重『反戈』的人,你既要显得委屈,又要把布防图做得真,让他觉得应天唾手可得。”
康茂才躬身领命:“上位放心!末將已让老僕去送密信,那老僕跟著我多年,陈友谅见过几次,不会露馅。
采石磯那边,我已安排好,等陈友谅的水师一到,就『打开』闸门引他们进来,到时候龙湾的伏兵一衝,保管他有来无回!”
朱元璋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就按你说的办!若能破了陈友谅的水师,江东半壁就稳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欞,照在地图上“龙湾”二字,那里將是决定江左命运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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