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树之父
真正有说服力的忽悠往往具备多重面相,能同时自圆其说,並能针对不同对象折射出不同角度的“真实”。
而他,恰好知道像树之父这样的古神最在意什么。
“你身上那个藤蔓贱人的味道让我噁心。滚出我的领地。”
苍老的声音变得愈加严厉,四周的树木隨之发出威胁性的嘎吱声,枝条如蓄势待发的长矛般对准杜伦。死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杜伦却不惊反喜:与藤蔓主母不对付?太好了,我也是。
“我正是为此而来,古老的树之父。”
杜伦仰头开口,不卑不亢。儘管他浑身肌肉已不受控制地绷紧,心跳加速。
“我並非她的信徒。正相反,我將终结她的时代。”
“哦?”树神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兴味,四周的枝条微微回落,但威胁並未解除:
“凭你?凭你背上那把用她的血肉编成的玩具?”
“您错了。”杜伦摇头,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张弓並非她的恩赐,而是她不情愿的牺牲,是真正伟大之物的基石。”
他轻抚长弓,语气诚恳:“化身猛兽,可得力量;蔓延成藤,能造丰饶;成为巨树,亦能享漫长生命。可是,古老的树之父啊...”
他声音渐沉:“代价是什么呢?”
杜伦早就想找个场合,用出这句他耳熟能详的话了。
树父沉默,而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杜伦知道自己押对了。
不做人,是有代价的。
若捨弃人类形態就能完美永生,魔法史与人类歷史就不会是杜伦所知道的那样。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失去人类的身体,註定难以长久维持人类的思维。尤其树父所用的变形魔法如此……淳古,“副作用”更是难以想像。
后世魔法学界有一种观点:当巫师彻底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態的那一瞬间,他们其实就已经“死”了。之后残留的,不过是从前思维的烙印碎影。
另一些学者则认为,人性可以在魔法上存续,但人性有限,魔法永恆。將意识构建於魔法之上的巫师,终將被魔法的本质吞噬,退化为纯粹的魔法生物。
无论如何,杜伦都敢说,树父一定早已察觉自身的变化,却因时代所限,无力改变。
而这,正是他的机会。
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您上一次產生新的念头,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主动想做什么事,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感到反省、后悔,又是什么时候?”
“当您决定变成树的时候,是真的想成为树,还是只想藉此达到永恆?”
杜伦的声音不高,却能穿透层层枝叶,直达树之父的內心——如果他还有这个东西的话。
“终有一日,这里將不再有树之父,只剩一棵庞大、古老、空洞的树。”
“您的意志、记忆,都將消融於树木生长的本能之中。”
杜伦觉得自己越来越熟练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充满诱惑:
“物质的形態终將腐朽,依附其上的意识亦会消亡。但有一种存在,无形无质,不可毁灭。”
铺垫至此,终於要到戏肉了。
“那就是故事,是概念。”
“譬如——林之女与狩猎之神。”
“帮帮我。”他眼神诚恳如创业者寻求投资,“助我完成狩猎之神的第一个伟业,为祂的勇者铸成第一支神箭。”
“事成之后,五大老五奉行……额我是说,树之父將不再只是一片无名森林的王者。您將成为新神话的起源之一,第一支箭杆的赐予者。”
“您的意志、您的品格、您作为『人』的形象,將融入这个故事,与概念同在。”
“只要狩猎的故事仍在流传,只要仍有猎人拉开弓弦,您的存在就將被永久铭记。”
“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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